二十分钟后,程晓晴回来了,还弄了一辆越野SUV。她发动车子,一只手拉开汽车的储物箱说:“帮我看地图!”
自从公元时代结束后,人类与卫星的联系就中断了,这一情况到了黄金纪元也没有改善,毕竟这方面的特殊人才太稀缺了,不像电厂、食品加工、土木建筑这样的职业,几乎每个城市都会有擅长干这些事情的人。当卫星不可用,导航也就失去了作用,进行长途旅行的话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办法——地图。
林羽从储存箱里翻出地图,看到里面还有几袋真空包装的牛肉干和能量棒、瓶装矿泉水、一堆注射用兴奋剂,还有一把乌黑锃亮的五四手枪。林羽愕然地看着她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京城!”程晓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变速杆已经挂到了五档,“我已经通过我们的网络秘密通道通知了组织里在上海的同志,让他们拿到U盘后迅速前往京城。知道如何启动电磁脉冲装置的只有你,林羽,所以我们也要赶往京城,跟他们接头之后,一块启动电磁脉冲。从上海到京城大约是1200公里左右,开车至少需要15个小时。从杭州出发差不多也是这个距离,如果路上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和他们到达京城的时间应该差不太多。”
林羽明白了,那一堆牛肉干和兴奋剂就是准备在路上用的,包括那支看着都瘆人的五四手枪。他知道这种手枪威力极大,穿透性很强,公元时代被港台那边的人昵称为“黑星手枪”,击穿防弹衣和警车车门毫无压力,所以香港所谓的“皇家警察”看到犯罪分子手里拿着这种手枪掉头就跑,绝不硬拼。没想到这款枪支连续经过了三个纪元的洗礼,还如此的具有生命力。
程晓晴看他对着那支手枪发愣,不由一撇嘴笑道,“怎么?还没摸过枪?一会儿让你打两发玩玩?”
“不,我讨厌暴力。其实……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程晓晴哑然失笑,“和平主义者?”
“嗯,对,以德服人。”
“你电影看多了吧。”程晓晴不屑地甩了甩头发,“历史上不止一个伟人教导过我们,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有时候暴力的使用是必须的。”
林羽摇摇头,未置可否,接着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京城那么大,我们到了之后怎么联系他们?”
程晓晴扭头看了他一眼。林羽从这眼神里读出了某种味道来,笑道:“怎么,你还担心我会出卖你们的情报?”
“不,只是,你知道的,身为沉默联盟的人,我们要时刻保持谨慎……”程晓晴迟疑了一下说,“东郊民巷15号,大佐教堂,那是我们组织在京城的固定联络地点。”
林羽在心底喟叹了一声,看来万大广场的地下室已经成为了久远的历史,他还挺怀念第一次误打误撞的闯进那里的时候呢。
为了排遣无聊,林羽又跟程晓晴乱七八糟的聊了好多东西,也基本弄明白了沉默联盟的内部组织结构,与合声团相比,他们的组织结构就松散多了,没有统一的负责人,采取的是类似“组长负责制”的形式,主要领导力量是几十个组长,每个组长意识转移后即刻负责当地的行动事务。而领导组长的是一个大组长委员会,由五到六名富有行动经验的大组长组成,已经牺牲的不留手便是大组长委员会的成员之一。他们平时的任务联系和消息交流也是通过网络,不过是通过一个合声团网络安全部无法侦查到的“秘密通道”。那是他们组织内部顶级技术员的杰作。
他们又聊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在公元时代的职业啦,哪个学校毕业的啦,最喜欢看哪部电影啦等等,没想到一聊之下,他俩还有挺多共同点:都喜欢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电影,都爱好beyond乐队,都曾经向往布达拉宫但从来没有去过,都鄙视丽江的过度开发……有好几次,话题差点转到小磊的身上,但他们俩像有默契似的,马上把话题转了过去。毕竟这是两个人心里共同的伤痛。
一想到小磊,林羽就感觉到胸膛里一阵刺痛。他有些意兴阑珊,窝在座位里看着窗外金色的黄昏,慢慢闭上了眼睛。
程晓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他的这个举动,急忙伸手朝他头上就是一巴掌,“哎,你可别睡啊!”
“我操,谁他妈睡了!”林羽被扇的脑瓜子生疼,暴叫道,“我就闭目养养神而已!你别上来就动手行吗?”
程晓晴伸手从储藏箱里拿出一支兴奋剂扔给他,以不容质疑的口气说:“打上!”
林羽没有开车,一直听着发动机枯燥的声音,感觉确实有些倦意了,他悻悻地接过兴奋剂,给自己打了一针。顿时一股清澈的神经冲动从脑海深处勃发出来,倦意全消,林羽只觉得自己耳聪目明,思维迅速,恨不得抓几个人过来打上一局斗地主。
“你不用?”林羽歪着头问她。
“我还没到需要的时候,”程晓晴看了他一眼,“我在组织里接受过严格的系统性训练,包括刑讯反刑讯、格斗、狙击、枪械拆卸、侦查、武装泅渡等等,以及神经极限训练——除非情况特殊,我一般能够在不使用兴奋剂的情况下保持清醒四天左右。”
林羽有些咋舌,他没想到沉默联盟的训练科目竟然如此变态。他又忽然想起了不留手,没来由地问道:“手哥也接受过这种训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不留手也接受过这种训练,尤其是反刑讯,他的意志力完全经得住敌人最残忍的拷打,可是那一次,他的对手是吐真剂,想必你也听说过,那是公元时代的克格勃和其他情报部门的最爱,它对于大脑神经的攻击是纯化学性的,能够直接让人进入潜意识状态回答被询问的问题,再顽强的意志力在它面前也没有作用。说起来,能对付吐着剂的手段只有一个……”
“什么手段?”
“在刚被注射吐真剂的时候,就咬舌自尽。”
这句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话从程晓晴的嘴里说出来,让林羽打了一个冷颤。他忽然感觉到那些看似很遥远的恐怖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活生生,血淋淋,只是自己没有见过罢了。仿佛为了配合林羽的思绪,夕阳这时迅速地沉入了地平线,大地上最后一抹光辉也消失了,头顶像被一只巨大的蝙蝠翅膀遮盖住了,无尽的黑暗从东到西迅速掠过了整个天穹。
程晓晴打开了车前大灯。偌大的高速公路上,前不见人,后不见村,仿佛旷野之中只有这一辆车在行驶。一股浓重的孤独感裹着夜色笼罩了过来,程晓晴不自觉的往右边挪了挪身子,想靠林羽近一点。
林羽也意识到了,他也往左边挪了挪,好让程晓晴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两个孤独的生物体就这么似有似无的依偎着,夜空外的风声和引擎枯燥的嗡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慢慢流淌,似乎也逐渐变了味道。
“嘎……”程晓晴忽然在路边刹了车,林羽问道:“怎么了?”
她瞪了林羽一眼,没说话,下了车朝远处的浓重黑暗里走去了。林羽猛然醒悟了过来,人有三急,女人嘛脸皮薄,自然不好意思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