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招娣不行。”
花青云斩钉截铁,断了她这个念头。
“怎么不行啊?”小姑娘一翻身,靠在了花青云身边。
“这可是我娘给我取的。我娘连生了两个丫头,为了能抱个大胖儿子,便给我取了这个名,意思是招个弟弟。结果第三年,我娘就生了我弟弟呢!”
小丫鬟说到这,看起来骄傲极了。“我娘就说,我名字取得好,招娣招娣,这不就把弟弟招来了嘛。”
“你娘更宠你还是更宠你弟弟?”花青云问道。
“那自然是弟弟呀。女孩子家,有什么好宠的,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弟弟就不一样了,他可是能为我们刘家传宗接代呀!
你不知道,我娘为了我弟弟,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还托了大管家的关系,把他安在冰公子身边当伴读呢。只盼着他能读书识字,有点长进,将来我们刘家也不至于祖祖辈辈都给人当下人啊。”
花青云听她这么说,不自觉地撇撇嘴。原来封建社会的荼毒真不是骗人的,小姑娘家家的,脑子里就已经灌满了男尊女卑的浑浆。
见老娘偏心弟弟,也不吃醋不气恼,反倒觉得十分平常。她不禁想要给小丫鬟好好上一课,洗一洗她装满了浑浆的脑子:
“你这些话都是听你娘说的?”
“不仅我娘说啊,爹也说,其他的小丫鬟也说,嬷嬷们也说。怎么啦?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小丫鬟天真地睁大眼睛,想听听花青云有什么高见。
花青云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问道:
“那我问你,你家为何非要生男孩?难不成,你家也有皇位要继承?”
小丫鬟没想到她居然这般语出惊人,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小嘴:
“姑娘,你不要命啦!”她扯起被子,盖过两个人的头顶,躲在黑暗的密闭空间里,讨论这种问题才有安全感。
“哎呦小小年纪,怎么嘴就这么守不住呢,跟我那个不省心的弟弟似的。”
花青云身子那么小,蒙在被子里,就好像被关进了个大蒸笼。她不得不一把扯下被子透几口气。
“我和你说啊,这种事乱说是真的会被砍脑袋的,就算王爷宠着你也没辙啊,那可是皇上啊……”
小丫鬟狠狠地刮了下花青云的鼻子,就像对自家小妹妹一样,以示警戒。
“你年纪小,还不知道,养儿子好处可多了。娘说啊,养儿防老,以后养老送终还是得靠儿子。我就想啊,以后我嫁人了也得生儿子,女儿都是赔钱货。”
她才仅仅十几岁年纪,便想到了嫁人生子,养老送终的问题了。可是受现代教育长大的花青云,怎么可能忍得了她这种说辞,连忙反怼:
“你这么说,不就是说自己就是赔钱货嘛!”
小丫鬟被她问得有点语塞,“嗯……话倒是这么说,但是……”
“别但是,我再问你,你娘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是你陪着,还是你弟弟陪着?”
“自然是我,弟弟是男子,怎么能做侍奉汤药的事呢?”小丫鬟不明白,为何花青云要问这么常识性的问题。
“那如果是你侍奉汤药,又怎么能说养儿防老呢?”
花青云一语中的,把小丫鬟噎得没话说。
“那……那是现在,等我娘老了,我也出嫁了,到时候就……”
小丫鬟声音越说越小,毕竟被花青云一怼,整个人都失去了底气。
“到时候你弟弟就能侍奉汤药了?我看不会吧……”花青云乘胜追击,又得一分。
“多少个亲娘老子,养孩子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好东西全给了儿子。等到老了,才知道闺女的好处,转过头来寻求女儿赡养。这样的例子,你没见过?”
小丫鬟真的认认真真思索起来,好像确实有。掌厨嬷嬷的二女儿的婆婆的弟妹便是如此,年纪大了被小儿子抛到一边,到头来还是得腆着脸求女儿。
那会子出了这事,府里的下人的的确确传了半天,可也没见谁因此就说养女儿防老啊。被花青云这一说,她也有些懵懵懂懂了,掐着指头说:
“就算这样,那男儿也终归是比女儿更好的吧……”
被花青云说了一通,她也说不清楚到底男儿为什么更好,不过老人家都这么讲,应当不会错吧。
花青云没指望一回就点醒她,毕竟在封建社会长了十几年,男尊女卑的观念老早就根深蒂固了。不过看她绞尽脑汁思索的模样,花青云却觉得有些好玩。
如果能点醒一个小丫鬟,也不枉穿越这一回了。花青云这样想着,总算是给穿越后的日子找了点营生。
小丫鬟冥思苦想半天,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啊,姑娘教训我半天,终究不过是懒的给我起名字罢了!“
得……绕了那么大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嘴皮子算是全白费了。
原来培养一个古代小丫头,真的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唤醒个人自主意识,还是得从给自己起名做起。
“你的人生不是为别人而活,而是为了你自己活,所以我不给你起名,要起你自己起。”
“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不过是懒嘛,自己起就自己起,有什么了不起!”
小丫鬟气呼呼地蒙上被子假装睡觉。她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受到过花青云的影响,还是那个以爹爹为尊,以弟弟为先的招娣。可是事实上,从给自己起名开始,她便走上了为自己而活的第一步。
过了很久,就在花青云眼皮深沉,快要睡着的时候,小丫鬟突然钻出被子,摇晃起来花青云的小身体:
“姑娘,姑娘快醒醒,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啊……”花青云好不容易数羊数到昏昏欲睡,马上进入梦乡时却被人大力摇醒,实在是让人不爽之极。
“我想到名字了啊!”小丫鬟看着花青云饱含着起床气的臭脸,心里有些小得意。
“什么啊……”花青云没好气地问道。
“姑娘姓花,我是姑娘的助手,那我也想姓花。想了半天,只有这个名字最适合了。”
“什么啊,别卖关子啊……”小丫鬟要是再拖下去,花青云就真要打板子了。
“以后,我就不叫刘招娣了。从今天起,请叫我花——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