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京城,章华宫中,一群身穿玄色鸟纹的大臣匆匆忙忙的进了大殿。姜国境内的泾川、洛川、河川三川地震,三川震动导致千山东侧的主峰尧峰崩塌,崩塌的石流如同洪水一般淹没了山下的村镇,堵塞了河道。大京城中有强烈的震感,数万间民房倒塌。
章华宫大殿之中,太卜姚从正在用龟甲占卜,众朝臣站在大殿中间,伸着脖子张望。大姜国承平已久,突然发生规模如此之大的地震,让所有的人都感到十分的恐慌。
“如何?”姜宇烈坐在殿堂上,看着姚从占卜了半天,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国家大震往往都是上天对于王朝的预警,而起此时又恰逢先帝的诞辰,姜宇烈的内心颇为不安。
“繇曰:'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三年尚有臭”姚从心中惊讶,他仔细看了看龟甲的纹路与天象的对比。
“是何征兆?”姜宇烈从大殿上站了起来,他握住手中的佩剑,那也是他的权柄,在这个世界上他自认为没有人能威胁到他,包括上天。
“臣不敢讲。”太卜见姜宇烈带剑走了下来,他心中紧张,怕自己如果解释的不好,恐怕会被当场格杀在这大殿上。。
“但讲无妨,朕赦你无罪”姜宇烈看着姚从身旁的八块龟甲,每块上面都带着复杂的纹路,他好奇的拿起一片,仔细的看了起来。
“渝者,变也。意所专尚,心亦变乱,故曰‘专之渝’。攘者,夺也,羭,美也。心变则美恶倒置。故曰‘攘公之羭’。薰者,香草也,莸者,臭草也,一薰一莸,香草与臭草并存。三年尚有臭,表示臭味盖过香味。”姚从用袖子抹了抹头上渗出的汗珠“此繇是说善恶颠倒,恶压于善,三年之内国中必有大变!”
“柳绪,你怎么看?”姜宇烈望了望上大夫柳绪,此人也懂得些许占卜之术,但他的占卜方法和太卜不尽相同。
“龟卦不可全信,臣愿意再卜”柳绪拿出一个筮卦进行占卜,得到《观卦》之六二,爻词曰‘天未定,人居中,居外观内。’
柳绪向姜宇烈稽首做拜“恭喜陛下,此爻是说陛下居章华之内,掌管乾坤,当享盛世。”
姚从听后一时错愕,他不知道柳绪到底占出了什么东西,但是明显和他的卦意相反。他挺身向前奏道“陛下,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先有象而后有数。龟占,象也;筮占,数也,应该从象而不从数。”
姜宇烈思寻片刻的话后,厉声喊道“姚从妖言惑众,拉出去斩首!”姜宇烈内心其实知道占卜之事,龟占应该要优于筮占,但是这种有损于权柄的占象绝对不能流传到民间,尤其是在大震之时,否则会引起民心动摇,同时给别有用心的人带来煽动民众的机会。
上大夫杜仲与姚从素来相善,见姜宇烈下令要杀掉姚从,连忙上前求情“陛下,臣闻尧有九年之水,不失为帝;汤有七年之旱,不害为王。天变有时候是不可预测的,占卜之事也不能尽信。陛下如果杀了姚大夫,相当于是向外界证实了这种占卜。如果再传到列国之中,难免会对陛下起轻慢之心。臣恳请不要杀掉姚大夫。”
姜宇烈知道杜仲和姚从两人一向相好,但他已经下定了要杀姚从杜绝卦象外传的决心。此刻看见杜仲为姚从求情,心中不悦“姚从妖言惑众,不杀他百姓恐被流言所诱。你如今为了朋友而忤逆我的命令,难道要重友轻君吗?”
这杜仲也是个倔脾气,见到姜宇烈生气,他反而对道“君是友非,则当逆友而顺君;友是君非,则当逆君而顺友。姚从只是根据龟卦据实而言,并无可杀之罪,况且陛下之前已经说了赦姚从无罪。陛下如果杀姚从,天下必然认为是陛下的过错。臣如果不向您劝谏,天下人必然以为臣不忠。陛下如果过一定要杀姚从,臣不能救友劝君,臣请与姚从俱死!”
此时太子,公孙弘等人也在一旁,见杜仲与姜宇烈言语相侵,同时也认为姚从罪不当死,都纷纷上前劝谏。
姜恒上前打圆场说道“父皇,鬼神之事,岂可全信,当下之急,应该商议如何救灾。姚大夫作为太卜,据实报告是他的职责,杜大夫劝谏父皇,也是一片好心..”
“住口”姜宇烈见众人求情,愈加愤怒,姜宇烈认为姚从的错并不在于占卜了什么结果,而是作为一名太卜,在不恰当的地方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他对着满朝的朝臣说出姜国将亡的事情,此事若传到列国,流言将会演变成真正的灾祸,他已经铁了心要杀掉姚从。“虎贲,把姚从立即正法!”
姜恒挺身站在了姜宇烈的面前“父皇,陛下要杀的不是姚从,是天下的民望!”
姜恒在不恰当的时间说了一句极不恰当的话,他的本意是姚从只是对占卜的结果做了描述,如果这种描述都不能容忍的话,恐怕天下再无敢说实话之人,但是他忽略掉了占卜本身的内容。
姜宇烈看向太子,眼神中露出一股凶光。
一旁的公孙弘早已察觉太子言语不当,连忙上前“陛下,太子之心一片赤诚,都是为了大姜国的社稷!”
“把姚从拖出去!”姜宇烈在堂上咆哮着,所有的朝臣都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不敢再多说半语。
一队身披重甲,带着虎头面具的虎贲冲了进来,将姚从拖了出去。姚从倒在地上破口大骂“无道昏君,天怒人怨,三年必亡,三年必亡..”
一个带血的人头被扔了进来,在章华宫的大厅中滚动了几下,停到了姜宇烈的脚下。姜宇烈用脚踩着姚从这颗带血的头颅说道“但有敢传播妖言者,有如此头。”
这样的占卜让姜宇烈心情很不好,他站起身来,气冲冲的走到大殿的门口,临出门的时候回过头来瞪着太子“太子言语不当,禁足三日!太子太傅公孙弘教导无妨,罚俸一年!”
退朝的时候,杜仲与太子姜恒同出,杜仲握着太子的衣袖说道“三川源于尧山,当年伊洛干涸引起夏亡,黄河干涸引起商亡。今日三川皆震,川源将塞,川源一旦堵塞,必然再次引起山崩。尧山是太王发源的地方,尧山如果全部崩塌,姜国还能够安稳吗?”
姜恒心中亦是激动“姚大夫为人刚正,我不能保全其性命,心中亦恨!他日我定为姚大人讨还公道!”
杜仲忿忿的说道“三年之内,姜国必有大难,太子仁德,希望您能一切平安”。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当夜,杜仲在家中自缢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