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箬回府的时候已经月落星稀了。为了不惊动府上的小厮们,她便小心翼翼地从状元府的后门开了锁,轻轻地推门而入。幸好自己记得箜篌交代过,这是他专有的进出通道,有了钥匙,就能进出自由了。
这里不得不得不赞扬状元府的阔气,府内上上下下几十个回廊都悬挂着灯笼,照得回廊里犹如白昼。加之府内小厮轮班寻值,府邸里一点儿也不显得冷清。茹箬背着书篓径直走到房间。开门之前,她思忖着是不是要先去箜篌处,将书交给他,但转念一想,恐怕这个时间,他早就歇息了。矛盾之间,已下意识推开了门。正好也生出了些困意,索性就向箜篌回禀吧。茹箬心下想着,便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跨步走进了房间。
“这么晚回府?”
茹箬听到了箜篌微怒的声音,只是房内没有掌灯,所以茹箬无法看清他的脸。
“天哪!箜篌?你怎么在这里?”茹箬边说边点燃了屋内的蜡烛。透过烛光,茹箬看到箜篌的侧面,仿佛一尊千古的化石。
“你问得好,但貌似是我先问的你。”箜篌摆明是生气了。
“以后,书市就让疙瘩一个人去吧,你就负责好好看着我的藏书阁就行。”箜篌命令着。
他从未这样命令过茹箬,茹箬瞬间懵圈了。心想着,什么状况?不就是晚了吗?干嘛生这么大的气,书也给你淘到了啊?你知不知道,今天为了你这书,我差点又跳河啊?居然还在这么生闷气!茹箬越想越委屈,面露不悦道:“是,少爷!遵命!”
“书明天给我,今天就早些休息吧。”说完,箜篌就踏门而出,返回自己的别苑里去了。待箜篌走后,茹箬缓缓的关上了房门,靠在门后缓缓的滑落下来,静想着白天的事,感觉像做了一个梦。
此时,箜篌并未走远,他走走停停,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着屋内摇曳的烛光,轻叹了一口气。本想关心一下她,把今日新得的宝贝——浮雕龙凤梅瓶和玄纹牡丹瓶一起亲手交给她。却不想刚才竟然没有控制住自己,只把两只瓶子搁在了桌子上,也不知如意是否会欢喜。今日,疙瘩早已回府,她却未曾一起回府,害自己起了担心,生怕她出什么意外。虽然,也就等了她三个时辰,但为何会如此焦躁,还说了那么多言不由衷的话,箜篌自己都有些迷惘。待渐渐平息了怒意后,心里又渐渐生了悔意。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他总想知道三年前救他的那个茹箬,是不是这个如意?如果是,怎么不记得他?如果不是,他又凭何以相认?这让箜篌陷入了两难。打小,他对于无法确定或是没有把握的事情,从不会轻易相信,但这一回,他犹豫地厉害……
其实那时候的茹箬不知道,箜篌是因为这样矛盾着,才对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而茹箬,却是一心念着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茹箬对三年之前的事情完全记不得,尤其是自己与剑尺、箜篌之间的故事。她的记忆只有自己愿意记住的片段,就算能记住的片段也是模糊不清。更别说对于失忆部分了。所以,她不记得剑尺,也忘了箜篌。命运很会开玩笑,若从此没有了交集,也许各自相安无事地过一生,也算是上天对他们的一番怜爱,可偏偏命运又让他们遇见,从相遇、相知到相爱、相恨,最终原谅,仿佛上天跟他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其实,人生哪有那么多的来得及?又哪有那么多的来不及?有时候越是想挣脱命运的枷锁越是无法挣脱。
翌日,茹箬拿着书,健步如飞地到了少爷的书房。
“如意,来了?帮我去藏书阁找这几本书。”说完,顺势将书单给茹箬。茹箬见他不追究昨天的事,也就不急于解释,接了书单后,匆忙地向藏书阁走去。
由于对去藏书阁的路,茹箬是极熟悉的。因为熟悉,茹箬觉得自己就算闭着眼也能走到藏书阁,所以,并未把走路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是低头思索箜篌要的这几本书。
“他一定是罚我,这几本书都在悬梯之上,叫我如何上去?诶,我明明感到有一股内力在身体里游走,为什么就是不能完全使出来?若是能把这股内力释放出来,别说是悬梯了,就算是苍天大树也不在话下,压根用不着这般为难。”茹箬正发着愁,不留意间却撞到了柱子上,“咚”的一声,倒吓了自己一大跳,下意识抬手捂住额头,嘴里发出“嘶嘶”的抽疼。
完了、完了,即便神勇如茹箬,也肯定要栽在这根柱子上了。茹箬又仔细摸了摸,发现竟未流血,一时间内心汹涌澎湃,双手合十,朝柱子感激涕零地膜拜了一番。
“状元府哪来的傻子?”一阵刺耳的声音传到了茹箬的左耳。
茹箬循声望去,一个小姐模样的女子站在不远处,手里轻摇着团扇,头上金钗锦簇,身上着大红长裙,很是耀眼。
“我不是傻子!”茹箬理直气壮的呛了过去。
“哦?你不是傻子会撞柱子?又是摸头,又是傻笑的。”
“这是我的自由,跟你有什么关系?”茹箬想着这几日真是走霉运了,前些日子遇到了泼辣的白荷,今日刚拜过菩萨保佑,这又不知碰到了何妨神圣。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本姐姐还是快快闪人的好,不然,又要被缠上,很是烦人。茹箬如是想着,便加紧了脚步,想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那穿了红衣的小姐,偏是不依不饶,一个横步,拦住了茹箬的去处,昂起下巴,双眼射出万道鄙夷的光来:“我是小姐,你是丫鬟,本小姐想怎么说你,你还不得悉听尊便?”
茹箬心里不知怎的,突然窜出了一股子无名火。本想息事宁人的想法一闪而过,便也将眼睛抬起,直视了回去。“对,你是小姐,何必跟我一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哟!有些硬气啊!我就喜欢硬气的丫头,不知道待会儿是不是还能这么硬气?来啊,给我立地打二十大板。不教训下,这状元府要翻天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