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家里喊你家窦奶奶叫什么?”
曲尤尤隔着挡杆倚在周杰身边,看着周杰把烟卷夹在手里,对着车顶吐出一个一个的烟圈,“问你话呢!”
“小窦呗,两口子不叫小窦难道喊她‘唉,那女的’?我把咱俩的事告诉我三姨了,她说叫我领你回去给她看看去!”
周杰抛出来一个逗逼的梗儿,算是对这顿二十来块钱的午餐的回报?
他父母亡故的早,大概三姨是走的最近的亲戚。
够时髦的,曲尤尤心说,领着外遇见家长你周杰真是个愣子啊!
海河边,杨柳依依,有点穿堂风。周杰的尼桑停在河沿上开着天窗,敞着车门,吸吸噜噜吃干净了盒饭,随手系个塑料袋直接扔在车门下边。
”我可不去,我一个小三儿登堂入室的过去找抽啊!我告诉你吧,女人第六感觉一向很灵,你们家窦奶奶准知道你外边有人!”
“知道知道去呗!我还能怕她知道!”周杰扔了烟头,俩人关了车门坐到后排座位上开了空调,曲尤尤躺在他怀里享受着一双手隔着衣服的上下游走。“今儿这饭不咸,没味儿。下回别买这家的不好吃!”
“嗬,白给你吃还挑肥拣瘦!”曲尤尤突然就来了邪火:“你不怕人知道结这个婚干嘛呢?”
“我不就是说不好吃叫你别瞎花钱吗!这话没毛病吧!”周杰疑惑的望着曲尤尤:“你大姨妈来了?吃多撑得吧!哦,我都跟三姨说叫你回家了,你当我找乐是吗?你没事拿你们家长辈瞎逗?”
“有毛病,毛病大了。你见天跑车,钱都交给你们家窦奶奶把着,完了吃饭抽烟买衣服的再来扒次我。你们俩算盘到是打的挺精!”
这哪里是偷腥,明摆着把外边的女人当成他们家的福利业余创收吗!
“你这叫什么话,吃枪药了,为了你,我们家里成天鸡飞狗跳的打,好容易出来会儿你还跟我找茬是吗?”周杰刚提起的兴致一下蔫了下去。
他说的到是大实话。曲尤尤是众多女友中对周杰最体恤温存的一个,而且正经的本科毕业,未婚白领。
可是,出来玩就是不能太认真,怎么忽悠都行,能叫别人走心凭的是自己的本事。
谁给谁花点钱是两厢情愿的事,提不到吃亏,不是早就鼓吹男女平等了吗?
要是花几百块钱就老算计人家过日子的收入就没劲了不是。
周杰不可能把钱花在外面的女人身上,要不是曲尤尤老拿小钱儿围着他,早就换下一个儿了。周杰并不像同龄男子那么着急找长期的情人,天天当新郎多带劲儿。
曲尤尤不说话气鼓鼓的等着周杰赔礼道歉来哄她。不过,周杰的脾气她还是了解的,恐怕是要失算了。
正午十二点的骄阳下,董树平出了电梯,曲尤尤提前跑了,他也没地方可去。
单位离着老爹自己住的独门独院不远,看看表还不到一点钟,回单位也没人,这会都去打饭了。
他扫了一辆自行车,骑上才发现车座子松了,没有趁手的工具,拧巴半天还是不行,脚蹬子也很卡。
如果报修这一块钱就算白叫人扣了。想想还是算了,就和蹬着吧!反正也没多远。
董树平不差那块八毛的钱,只是觉得没必要那么浪费。
九月份的大太阳比着盛夏也就是少了点闷气劲儿。
董树平骑着自行车,走出去三五米就得抬下屁股找下位置,脚蹬子跟个瘸子似的一坡一坡的,没骑出去几米就蹬一脑门子汗。
他中途停下来,扭着身子往回看了半天。树荫下稀稀拉拉倒是有几辆倒在草地上的共享单车。
没准也是坏的,现在的人素质真低。董树平给自己下了最后的决心:“不换了,就和就和一会就到了!”
朱琳抱着一堆衣服,拖拖拉拉的跟在兰志民身后来到‘吉祥饭店’门口。王大爷把自己的凳子递过她:“坐这坐这!”
“哎呦,您坐吧,我站会就行了。”
朱琳很累,抱箱子的胳膊直打颤,兰志民并没有替她拎着东西。但是,叫一个上岁数的老人家给自己让座,朱琳心里不落忍。
“他屋里还有凳子我自己再去拿!”
兰志民在屋里找纸笔,寻思着怎么也得叫朱琳写一份简历,显得正式一点。
翻了半天除了平时下单的三十二开二次用纸订一起的本子,再找不到A四的纸了。
“这姐姐您怎么称呼?”
“哦,我叫朱琳!”朱琳接过兰志民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她实在是觉出来渴了。
“我叫兰志民,这饭店是我开的,这不是要拆迁了吗,现在主要是指着对面学生跟外卖。说实话我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所以我想找个人帮忙!”
“大哥,我是痛快人,您能给开多钱工资呢?”朱琳很实际,累不怕,钱得到位。
“咱这样,试用期三月两千四,等第四个月我给你每月三千!”
朱琳没等他说完就站了起来:“不好意思这大哥,哦不对,兰老板。您这钱太少了,我得租房子,还有一个十七的儿子,实在是不大合适!”
“唉,这位姐姐,我多句嘴拦您一句,我姓王跟大民是朋友。您现在有落脚的地方儿吗?”
王大爷活了六十四岁,见得人多了。打老远看朱琳拎着这么旧的破箱子就知道经济条件准是不行。
关键是,破了她还拿着黄胶带绑着不舍得扔。这叫会过日子,面试得懂得看重点。王大爷闪着一双老花眼,比兰志民有根。
错不了!
“那个,王大爷,我还没合适的地方,您知道附近哪有便宜的房子吗?”
“要我说啊,大民,你不行屋里收拾收拾,咱这就是平房也得一个月租七八百。大民这房子四十平米,前面吃饭人不多,后头以前就是服务员住的地方。你们娘俩住这不完了吗,省下房租,等于每月多了八百块钱!”
兰志民自己心里明白,给人家开工资少了拢不住人。为什么说试用期三月呢?估计这意思到不了四个月就拆迁了,那不就是个说辞吗!毛驴眼前总得挂根胡萝卜才好干活。
见朱琳犹豫不决,兰志民眼下急着用人:“这样吧,我管饭。一天三顿,可是我只管您一个人的,您这好歹算我们员工!”
饭馆还有管不起饭的吗,敞开了随便吃一个人的饭量也有限,反正生意不好的时候不吃也是扔!
朱琳不说话,低下头盘算了一下,要是住宿算一个月七百,水电煤气都不用自己交钱,饭馆的伙食再差也值一千块钱,里外差不多相当于五千,这活儿能干:“行,那我东西就放这了,今天搬过来,明天正式上班,一会我得去接我儿子一趟!”
“太好了,往后咱就是一家人了。我今天下午差不多三点来钟就能收摊,正好,我借个车,你看看还要拉嘛东西,咱就就手一趟过来了!”
两人刚愉快的达成用工协议,一抬头就看见董树平打老远一蹿一蹿的骑着破自行车过来了。
“嚯,董经理,怎么啦?犯痔疮啊!怎么还一蹿一蹿的骑车?”
”犯嘛痔疮,车有毛病!”还没到地董树平就把车靠路边扔下了,擦着汗往胡同里走。
“唉,你刚才那个样子倍儿哏,你看过动物世界吗!猫鼬,一身灰皮,有条大尾巴,两大眼珠子,生活在草原上,平时群居,一来天敌就有放哨的叫唤,就你刚才骑车那样,一蹿一蹿的!”
兰志民学着董树平骑车的样子,撅着屁股在地上打转,他没事就跟董树平贫气,话没说完他自己先乐的直不起腰来了。
惹得朱琳也跟着乐的喷了水,王大爷吸烟呛得直咳嗽。
董树平气红了脸,弯腰捡起一把石头,一边追一边一个个拿出来砍他,兰志民夸张的扯起嗓子嗷嗷的哀嚎声引得胡同里的野狗成群的朝着他们俩乱吠。
曲尤尤跟周杰在车里办完了事才发现忘了买水,车里纸巾用完了,没法擦。
周杰担心弄一车不好收拾,叫她等着,扒下自己的红内裤:“拿这个擦!出门新换的,干净的!“说完了,他推开车门,挡着一半的腰以下部位,对着树干哗啦啦的撒尿。
还真是新换的,红裤衩上有洗衣液的香味儿。
今年周杰本命年四十八了,曲尤尤接触的异性朋友里他是岁数最大的,长得也最帅气。
一米七四的个儿上宽下窄的小身条儿,要不是看见红裤衩,曲尤尤几乎都忽略了他的年纪。
周杰比曲尤尤大十岁,活力和见识却不是曲尤尤同时期小伙子比的了的。
这可能正是他拿的住曲尤尤的地方吧!
周杰尿好了,站在一边替曲尤尤挡着人,曲尤尤一撩裙子,哗哗哗的开闸一样响。两人都利索了:”哎呦,我操!“
“怎么了,干嘛一惊一乍的?”
“哎呦,我裤带坏了,断了,这叫什么事啊!我那裤衩呢?”
“扔垃圾桶里了,裤带怎么还能断了,真是新鲜了,你就不能穿个合身的衣服再出来吗!”
“行了,你给我找找!”
“别神经了,你这样提着点也就上楼了,穿个红裤衩,怕人看不见你胖的系不上裤子啊!”
“别找乐了,介个地界儿露着毛了,你叫我怎么站起来?”
看周杰为难的样子,曲尤尤忍不住哈哈哈大笑,总觉得能叫周杰吃点瘪子是件很解气的事儿。
洞庭路五A级的写字楼里,十一点多不到十二点,六部电梯爆满。人挤人,肉贴肉。
才开了门就有一群人喊:“进不来了,进不来了。已经满了!”
总有自认为瘦弱的不信,硬加塞进去,报警器嘀嘀嘀的鸣叫不停:“超载了,下去吧!别竟耽误时间了!”
“这些人真是不自觉,告诉他们上不来了还往里挤!”
杜晓梅也是等了好几波才跟着电梯上去又下来的。这是写字楼里的小窍门儿,要想赶在午饭时间掐着点回来打卡,就得先跟着上行再一块下来。
不然除非走消防楼梯。消防楼梯黑咕隆咚的很少有人,感觉渗得慌。
杜晓梅跟空降过来的经理魏斌一块出的办公室,绕了趟厕所还是没躲开。
魏斌在单位里人缘不太好,董树平一再提醒她:局势不明之前切记避嫌。
结果,左躲右躲还是叫他逮着了。这个魏斌,打来了单位最喜欢到处找人谈话。
凡事被谈过的人,出来不久单位里总要传出一些大家没注意到的微妙人际关系。
除了长得帅气,真看不出哪儿好,总监力挺招在麾下,谁也没有办法。至于说工作能力,杜晓梅跟大家伙儿一样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杜姐,吃饭去啊!”
“啊,魏总也打饭啊!”杜晓梅脸上挂着僵尸笑,尽量远远的站着。
“咱们一块吧!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我嘞个去,你是唐僧转世的吗?
“啊?啊啊,好!”杜晓梅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奈何董树平这会不在身边,不然人家两口子吃个午饭总不好打扰。
反正早晚要谈,那就早死早托生吧!
食堂里人声嘈杂,每个菜品前都挤满了脑袋。杜晓梅撂下董树平的电话。魏斌接着不错眼珠的期待着她的答案。
“其实吧,魏总。我跟曲尤尤也就是个同事,你看我们平时也不在一个办公室,最多就是交流一下最近口红的流行色,包包围巾这种女性话题。你问我她对你的任职有什么态度,这个我们真没沟通过!”
“我听说你是董树平的爱人,也是单位里的老人了,对吧!”魏斌点了一盘排骨饭,桌上零零落落都是他啃过的骨头。
在女同事面前,头一次共进午餐显得也太不拘小节了。杜晓梅既然能做董树平的爱人,那她一定会排斥魏斌这种邋邋遢遢的男人。
“咱单位有规定,夫妻是不能同时在岗的。你知道我查过你的任职简历,也很看好你。但是,我有权利按照公司的规定执行人员岗位调换。我不知道我说的够不够楚?”
魏斌擦去手上的油腻,拿着吸管很大声的吸干了杯里的饮料,弄得杜晓梅捂着脑袋一脸尴尬。
“你,或者董树平,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当然也可能只留一个!”
“你这是什么意思魏经理。”杜晓梅脾气不大好,叫董树平惯的说话不会转弯:“我跟我们家董树平是在单位认识以后才组建家庭的,你凭什么调离我们?”
“你们俩是二婚啊!我说呢!”
这是拍电视剧吗?哪有人那么直接的,都说杜晓梅情商低,看来有这个魏斌在她就不用垫底了!
当初董树平跟杜晓梅为了买二套确实办过离婚手续,后来两口子应聘到同一家公司上班。
贷款办完了自然也就复婚了。单位里边没人知道真相。这是人两口子的私事跟别人解释不着。
“看来你确实不大明白我的意思。不管你和董树平是怎么来的公司,白纸黑字,公司的规定是不能同时在岗。”
魏斌盯着杜晓梅的眼镜说:“当然了,如果没有人提,你们两毕竟是中流砥柱,条件特别宽松的时候,你们俩还是很有希望成为我的助力的。”
见杜晓梅发火了,魏斌故意放出早就想好的杀手锏:“公司要给我配一个助理,工资比现在你的岗位多一千一百块钱,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等你答复!”
魏斌说完站起来准备离开。
“等等,魏经理,你刚想问曲尤尤什么事?”
兰志民炒完了菜一锅一锅的都倒在桌上的大餐盘里,拿塑料布遮好,头顶粘苍蝇纸上挂满了尸体,裹尸布似的嗡嗡嗡的转着。
董树平喝足了茶水,等着兰志民给他的饭盒里装满:“大民,咱还老样子,这月我还是给你一千块钱,我爸一日三餐就拜托你了啊!”
“行喽!”
“你放心,大民厚道菜做的也好,他要是开敬老院我都准备来住。”
“也不用多好,稀烂好下咽就行,平时你给调配着点营养!”只要老爷子不生病,一般董树平也不会过问具体食材的事,老爷子自己不说不好,那就是好呗!
“王大爷,您别敬老院了,您快麻溜的给我解决担保的事吧!”兰志民把王大爷的饭盒装好,特意多塞了两大肉丸子:“看见了吗?够意思吧,多给你放了俩,饭盒盖儿都快压不住了!”
“行喽行喽够意思!大民,你不行问问董树平,街坊邻居知根知底的好商量事!”
“什么事?”董树平接过兰志民新点的烟卷,潜意识里就觉得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准不是好事。
“大民办公租房的事,缺个人担保,我们工资都不够线,你不是老说你一个月五六千吗?你给来来不得了吗?这也是行善积德的事!”
操,王大爷行啊!跟你很熟吗?没听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不没影的事吗?哪有拿别人送人情的道理。
董树平一向谨慎,心里盘算的时候一对小眼珠习惯性的在大眼眶子里头滴溜乱转。
“行吗?董哥?兄弟为难了,你要是能帮忙我就真是能睡个踏实觉了!”
“那有什么不行的,咱关系那么好不就是担保吗!这么着,你看需要什么东西,微信告诉我,你不有我微信吗!”
“真的啊!”兰志民真不敢相信董树平能答应的那么痛快。心里一时感动:“董哥,这顿饭我请了,你要是真给我帮了这大忙,我这一整月都给老爷子免单!”
免单一个月等于最多才花掉一千块钱,办成了一万五千块钱的事,这买卖没亏。关键是公租房要是能顺当的办下来对自己意义重大,所以兰志民这回显得特别的大方。
“啊,你,那什么,你先发过来,东西都在我媳妇手上拿着,我回去好好找找再说!这顿咱规规矩矩该多钱多钱,事办成了你再请客不迟!”
既然没想帮忙,董树平就不打算占这小便宜。说出去自己成什么人了。
兰志民给一次性饭盒套好了袋子,又盛了碗紫菜蛋花汤,心想:关键时刻,别说,老董这个人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