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了钱,不顾村里人的指点,径自往村中唯一一家布匹铺子行去。
手头上二十余两银钱买两身喜服三够了的,还要置办一坛子米酒,若有可口的点心,再买上两样,今日便是他洞房花烛夜,两支红烛三必不可少的。
海边人家尖酸刻薄,见他三个外乡人,都想宰他一道。
布匹店老板知道他想买红布做喜服,店中没有成衣,便推荐:“客官,我家可以代做喜服,您挑好了布,我给您做,两身喜服一共二十两银子,不贵。”
崔兰溪是个行外人,对这种买卖最是不懂。
“店家,能否便宜一些,我可买不起这么贵的喜服。”
他问了也是白问,人家不肯降价:“哪有在喜服上讨价还价的,这可是喜事,您家夫人晓得了,肯定得生气,您连这点银子都不肯给她花,她还能靠着您点什么呢?”
这么一说,也是,不该计较这一点银子,他高高兴兴地付了银子,挑了店铺中最好的两匹布,出了门,拐个弯又买了一壶酒,二两酥脆的点心,最后来两支红烛,三日后再来取新衣,他捧着这些东西回了海边石崖上的家。
阿笛晒了新洗的衣裳,坐在门前清洗早上从海滩上捡回来的螃蟹和贝壳,见他一身破烂回来,指着他的衣裳问他怎么回事。
他放下东西,跟她解释:“今天有人想偷我的银子,被我打了一顿,没事没事,我没受伤。”
她转到他身后,见后背两个大口子还在流血,心疼地拿帕子给他擦拭,他边呲牙边笑,和她讲:“三日后喜服就做好了,到时候你我对着这大海拜一拜,就算是成亲了。”
她写道:“村子里有裁缝会做喜服么?”
“有的,卖的也不贵,才收我二十两银子。”
她可记得自己在洪都城做喜服时,也才百余两,寻常人家的喜服至多几两银子,那是人家一年的进项,小村子里哪有那么贵的喜服。
她写道:“你该不会是被人宰了罢?怎么这么贵。”
他说:“你我成亲,人生头一次,不能省钱。”
她红了脸,垂着头把他的衣裳脱下来,用一根鱼骨穿了线坐在门口补衣裳。
他们的衣裳被旅店掌柜偷去大半,阿笛现在穿的都是他的褂子,他没有换洗的衣裳,就这一件了,这会只能光着胳膊守着她给自己补好衣裳。
他特别喜欢看她握针线的手,明明她不擅长针线活,做起来却依旧有模有样,那双手小巧玲珑,真的什么都能干。
“喂,阿笛,你的喉咙还不能讲话么?”
他问。
她抬起头,张开嘴巴,试着发出一点声音,可是还是没什么用,喉咙里哑了,什么声音也没有。
崔兰溪略有失望,他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很想再听她用温温柔柔的声音和自己讲话。
这几日她的脸结痂了,原先还有脓水,这会都干了,只有一层血痂,再抹一段时日的药,就能脱痂,到时候会更好看一些,估计只留下一些疤痕,随着时光会慢慢淡去。
看着一贫如洗的家,他的荷包空空,才晓得持家有多难。
崔兰溪穿上了补好的衣裳,阿笛让他小心一点,缝得不够牢固,一扯就会破掉,他便小心地抬手,时时刻刻都要盯着身后的情况,衣裳有没有破掉。
他又去码头干了三天活,一个人顶四个人,其他工人知道他厉害,不敢说他坏话,更不敢欺负他,他没头没脑地门头干活,不喊苦不喊累,嘴巴干得脱了皮,身上晒得黑不溜秋,整个人褪去以前的书卷气,更像个男人了。
工钱还是一样多,一文不多一文不少,他拿着那点钱又去买了一斤肉,卖肉的屠户晓得他不懂行情,别人一百八十文钱可以买五斤肉,他只买得到一斤,还是肥瘦参半。
崔兰溪不知物价如何,以往都是阿笛采买,她总能拿最少的钱买最多的东西,所以他自然以为钱经花。
第三日,他去布匹铺子里取衣裳,老板捧出两身红衣给他,他的眉头皱起来,生气道:“这不是我看中的料子,你给我最差的麻布是什么意思?
老板脸色一僵,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您看中的布这两日涨了价,我便不能按原价给你了,所以二十两银子只能买到最差的麻布。”
“不行,我要我看中的,这个我不要,你给我换!”
他是说一不二的主,眉头一皱,眼里就有了杀气。
老板吓了一大跳,十里八乡,他可从没碰见这么怪的客人。
“要不这样,您补点钱,我再给您做?”
“哼,说好什么价就是什么价,我凭什么给你补钱?”
崔兰溪不依不挠,他计划好了今日洞房花烛夜,可不能因此错过了。
老板把喜服往他面前一丢,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爱要不要,你不要就滚,一个外乡人,老子怕你不成。”
崔兰溪很生气,怒火中烧,他怒目一扫,伸手扯下架子上的布匹,全部丢在地上,道:“你今儿不给我解决这件事,耽误我的大事,我便上府衙告你,让你知道爷爷我是谁?!”
老板不认得他,自然不怕他的。
他冷哼一声,踩着地上的布匹朝老板走去,老板有点惧怕他,往后退出去,他一把揪住这个人,高高举起来,像一只发疯的牛一样,力大无穷,把这个男人从屋里丢到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