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崔兰溪回府时一路所见大雪纷飞,青山隐藏在白雪之中,飞鸟低鸣,他搂着怀中的小玉,从它身上汲取一些热度。
王府没有掌事,只有一个老婆婆在料理厨房之事,年节也只炸了些花生饼,炖了一锅红烧肉,没有别的好吃的了。
崔兰溪抱着小玉回房后,婆婆端来花生饼,他也尝了一块,酥脆而香,做个小点心是不错。
没坐上一刻钟,阿贵跑进来说:“王爷,不好了,有人故意在城中纵火。”
“纵火?”
北边来的人真的是前朝余孽?
崔兰溪有些怀疑这个说法,问阿贵:“祖父的人可去了,昨夜不是说把那伙人都抓住了么,怎么还有潜逃的?”
“白老将军的人已经去了,现在在城中搜捕余党,估计潜入豫章郡的余孽不止十几个,可能有上百人之多。”
昨夜还有漏网之鱼,若有上百人潜入豫章郡捣乱,他们的目标不就是自己了,王府重兵把守,自己倒是不怕,但是一想到阿笛马上要生产,而洪都城却如此不安全,他就焦虑起来。
“阿贵,祖父现在在何处?”
“方才来人说白老将军在城中的最大的旅舍坐镇,失火之地就在那旅舍附近的民居。”
“咱们也过去一趟。”
“好,属下立刻去备马车。”
崔兰溪把小玉留下,吃了两块花生饼垫垫肚子,便匆匆出门了。
底下人不知道王爷怎么突然关心起了这些破事,原先南北刚刚分立之时,豫章郡也多有匪寇乱党杀人越货,全仗着白家人维持秩序,王爷鲜少过问,大家都以为崔兰溪是不关心政务的,他生性凉薄,没什么东西能够激起他的兴致。
这一回他主动插手,又让人刮目相看。
崔兰溪到旅舍时,旅舍附近一里地都没有人烟,百姓躲起来,路上没人行走,积雪比小腿还高,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柱子,他穿了护膝,走路有些僵硬,微微弯下腰躲开冰柱,步入旅舍的大堂。
“祖父,抓了多少人了?”
“一家一家搜查,抓了二十几个人,余下的散逃到各地去,这个年是没法过,这些人不逮起来,咱们白家就不能安宁。”
崔兰溪坐在他身侧,接过侍卫奉上的茶盏,道:“问出来什么了?”
“说是前朝之死士,为崔有量复仇而来。”
“不可能是前朝死士。崔有量死后,宫中养的死士被萧不逾一窝端了。这些人是萧不逾的人。”
“你确认?”
祖父不太相信他的话,他掏出一封书信,落款是萧不逾,这还是年前的信了,祖父看过之后,道:“萧不逾公然与咱们作对,是想打一仗?”
崔兰溪也在想这个事情:“借用前朝余孽在名头派人来杀本王,萧不逾是想收复南方的土地,他的野心已经遮掩不住了,这一仗迟早要打,怎么打,何时打是个问题,咱们现在兵马不足,与萧不逾不能比,他拿走崔有量的兵马粮草为自己所用,咱们却要在南方重新召集兵马,准备粮草,所以只能拖延,拖得越久越有利。”
“目前为止,先收拾了城中这些刺客,三月之后,天气暖和起来,开始修葺城墙,巩固堤坝,浔阳是要塞,联通长江各条分支水流,必须重兵守护。”
崔兰溪嘬了一口茶水,外头带进来三个从荒废的民居里找出来的刺客,他问:“你们是谁派来的?”
刺客们不说话,与哑巴一样。
他换了个话来问:“他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出十倍,你们愿意替我去杀了他么?”
刺客们道:“我等是死士,不可能背叛主人,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信仰。”
崔兰溪说:“他教授你们什么样的信仰,值得你们为他卖命?”
“我等自小被萧府收养,他给了我们食物和水,我们是主人的剑,主人要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这是宿命。”
说到这里,崔兰溪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萧不逾派出杀手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曾经最好的朋友,如今也已分道扬镳。
他心底无限感慨,命令周围的人把刺客带下去,在城门斩首。
大年没过,城中乱局,人心惶惶。
崔兰溪对祖父道:“给我派人,这件事我要管。”
祖父问他:“这种小事你费什么神?逮起来杀了不就一了百了。”
“不,祖父,我不亲自看着他们死是不会安心的。”
他说。
祖父略微一想,朗笑道:“这才是我白家的孩子,有血性才好。”
白家军中挑选一万精锐之士派到王府,成为王府的守军,只听崔兰溪调遣,这豫章郡和洪都城的守卫事务也转移到王府统管,崔兰溪把王府变成了指挥部,过个大年也没有闲着,日日人进人出,清净的九王府陡然变热闹起来。
一月月底,连日雨雪的天气放晴了,城中刺客也抓得差不多,已到全面收尾的时刻,崔兰溪走到王府门外,羊子巷中,走向后山那块地方,绕着王府的外墙溜达一圈,脚上穿的布鞋已然被冰冷的雪水浸透,他问身后的侍卫:“沧州可有什么消息?”
侍卫答:“沧州传来的消息不多,沈家戒备森严,对外封锁了夫人的信息,咱们的人也只见过夫人两次,一次是大年时夫人去沈家祖坟上香,一回是夫人出过门,上街挑选了些布料,咱们的人说夫人气色很好,肚子也比先前大了许多,其余的倒是没看出来。”
崔兰溪踮起脚折了外墙边盛开的一株梨花,搁在鼻下轻嗅,道:“把后头的山和前头的地铲平,扩建王府。”
侍卫阿贵道:“王爷,不如直接去旁出挑一块风水宝地新建宅院,如今的王府年岁也长了,再扩建实在没必要。”
崔兰溪道:“本王只喜欢这里。”
阿贵明白过来,王爷是个念旧的人,其实他并不薄情。
“多找些人来,二月把这件事办好,还有,让人去各个地方挑选最好的红布送来..........”
他吩咐这些事情时,又想起来,最好的首饰都出自深海,该去海边置办这些东西。
“王爷,咱们府上是有什么喜事么,为何要置办这些东西?”
阿贵不解道。
崔兰溪淡淡瞟他一眼,返身朝回走,边走边说:“夫人要回来的话,总得给她准备些东西迎接她。”
“哦..........”
阿贵应了一下。
崔兰溪回到府中,婆婆端了一个小桶来给他泡脚,水里搁了草药,满屋子的药香,他道:“三月夫人会回家,你们早先做好准备,里里外外收拾收拾,被褥用新的,勤洗勤晒,别有虫子。”
婆婆说:“夫人真的要回来了?”
他点头。
婆婆道:“也是,都快生了,得早些回家,老身才好给她调理调理,保管他们母子平安。”
崔兰溪笑着,把脚搁进桶里,捏着自己的双脚,虽然比不得正常人,却已算是恢复的好的了。
他亲笔写了一张采购单子,让秦陆去一趟海边,采购一批珍珠贝母等材料。
大雪过后,天气连着晴了数日,江南天气变化快,立刻又下起了雨。
这么阴湿的天气,还有倒春寒,他早早准备好车马和人手,于二月初十出发,离开豫章郡,一路往北去,到了浔阳城。
浔阳城守卫是啸山虎,他们也已数月未见,崔兰溪来此地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他。
啸山虎在烟水亭设宴款待九王爷,还带了个肥肥胖胖的小男孩过来,崔兰溪注意到这个孩子长得很眼熟,啸山虎和他介绍:“王爷,可能您不记得了,这是小春儿,他的命是您和夫人给救下的,那会您把他还给我时才五六个月大,连坐都很费劲,现在都会走路了,您说,小孩变化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