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笛说:“他们这是心善的表现,若是碰到外边那些唯利是图的人,巴不得把王府都搬空了,公子能认识这样的人,应当觉得幸运。”
“哼,净是些虚情假意之辈,有何幸运之处?”
他不悦地掉头回房。
看着他的背影,阿笛心道公子还是个爱耍脾气的孩子,不与他计较就对了。
她在府中寻思着还有什么活没干,肉食都准备得差不多,唯独缺了一样,叉烧肉。
叉烧肉口味偏甜,京城人爱吃,公子偶有提起家乡的口味,年节得准备一些,也好招待他的朋友。
大年前一天,阿笛开始做起了叉烧肉。
统共买了二十斤梅花肉,最嫩最好吃的那个部位,把肉切成粗条,用姜蒜酱汁,和蜂蜜、酒腌渍两个时辰,然后入锅炖煮三个时辰。
做一次叉烧肉非常麻烦,光是炖煮就费了大半日的功夫,肉的甜味在王府里飘散,崔兰溪想起大半日都不见她,不知她在后厨忙活些什么,拄着拐杖过去瞧。
越靠近后厨,越能闻到熟悉的味道,好像回到了京城,他的手心微微出汗,紧紧拽住拐杖,伸长了脖子探进厨房,大铁锅盖着木头锅盖,里边的东西他隐约能猜出来。
阿笛正用小火炉子烤着鸭子和鹅,明儿要上一道卤味拼盘,这三样东西正好凑一起,他吸了吸鼻头,拄着拐杖又悄悄地离开。
这段时日膝盖渐渐恢复了知觉,他便拄拐杖在府里走来走去,多锻炼双腿,帮助双腿的肌肉早些恢复过来。
每一日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腿不一样了,他内心欢喜,来到前边,正好听见有人敲门。
门外是张府的管事,见王爷亲自开门,卑躬屈膝道:“王爷新年好,这不,您要的东西我家大人备好了,让我亲自给您送来。”
他看见张管事手上的包袱,伸手接过去:“两条都在里边?是纯色的?”
“是的,雪色的兔子皮,百里挑一。”
张管事答。
崔兰溪点头,拎着包袱转身关门,张管事忙拦住他:“王爷,您的腿可有好些了,张大人说他去外头找来神医给王爷您看诊,年后就到。”
“嗯?他去哪里找的神医?”
崔兰溪问。
“是秣陵的神医,非常有名,张大人盼望着王爷身子安康,大费周章,托了好些朋友去寻神医。”
张管事答。
崔兰溪不见欢喜,眼神淡淡,轻扫过他:“本王这样估计是没救了,不必费那些精力去寻什么神医,你回去转告他,他的好意本王心领。”
“王爷,腿好了,多少也是件好事罢,您怎会不希望自己的腿好呢?”
张管事问。
他觉得面前的人很蠢,蠢到他不想继续这段对话。
“本王这样挺好的,这就是圣上希望的样子,难不成你要去问圣上为何要让本王断腿?”
崔兰溪语气很凶,面目可憎,张家的管事被呵斥后,低首恭送他。
他锁上大门,险些被这没脑子的张家人气死,他长呼一口气,拄着拐杖拎着包袱回到北屋。
坐下后,他打开包袱,取出两条一样的雪色兔子毛围脖,往自己脖子上一系,尺寸刚好,有了这个,冬日就不会冻脖子了。
他仔细给收进橱柜里,明儿是大年三十,准备明日夜里再把礼物送出去。
阿笛做好了叉烧肉,顺手煮了面条,今儿吃的简单一些,明儿有宴席,要留些肚子,她端着面条进屋里来,崔兰溪走过去说:“明儿大早有很多官员的大户过来送礼,到时候要辛苦你了。”
“嗯?他们送礼咱们要接么?”
阿笛不懂这些事情。
“嗯,你全部接下,每个人来了之后做一个册子,记下来他们送了什么,让他们自己签字按押。”
“做了册子,往后留着有什么用?”
“好歹人家来送礼,你也心里有个数,本王是豫章的主人,若有人不送礼,那可能是他心里没我,往后待人接物,便有所区分。”
“啊,公子怎么这么小气,不送礼还不行了,官场的奢靡之风、迂腐之气就这么扩散开来..............”
她小声地吐槽。
崔兰溪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这就是官场,你不喜欢也得受着,皇子皇孙没那么好当,虚与委蛇才是官场的本质。”
“哦.............我这个是不是叫与你同流合污,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她问。
“嗯,正是如此,傻丫头。”
他答。
吃了晚饭,她给他按摩针灸,摸着他腿上的肌肉,好像有了弹性,不禁拿手指头狠狠掐下去,他低呼:“阿笛,疼。”
“公子,你现在是不是能感觉到疼,以前我碰你,你可是要很久才会有反应的,瞧,现在你的腿都好像有弹性了。”
他低头一瞧,真是如此。
“看样子这双腿在好起来。”
他说。
阿笛拿手又掐了几处,他的反应都很明显,不再是原先那样,和木头一般了。
膝盖里也有了酸胀之感,不再是一块空洞的骨头,他拿手摩挲着,阿笛问他:“公子,你的腰是不是也会好起来,以前总说酸软无力,以后你会和正常人一样罢。”
“嗯,最近腰部力量也恢复了,你看,我可以随意躺下坐起。”
他握着她的手,搁在自己后腰上,那里的肌肉坚实有弹性,不比以前。
阿笛开心地捏了两下,往后起床吃饭,或是沐浴更衣,他都可以一个人顺利完成,这是一件大好事。
崔兰溪心里在想另一个事情,腰部若是恢复,自己何时能如正常男人一样............他看着面前的傻笑的小丫头,想了许多她没有想过的问题,总觉想真正成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还有很长的时间。
无论如何,都看见了希望,他还是很高兴的,捏着她的脸蛋,问:“你身上的伤口如何?还疼不疼?”
她不喜欢被他捏,拍开他的手,往后躲,说:“好点了,不疼了,也不红肿。”
“得坚持吃药,伤口愈合,你才能生孩子。”
“为何?伤口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怀孩子的时候,肚皮会撑开,若是伤口没养好,撑开了怎么办?”
“哦,原来是这个缘由,我也不懂,没怀过.............”
她说的这句话莫名让人想笑,他笑了很久,躺下时,又开始睡意全无,张着眼睛往头顶,阿笛给他盖被子时见他这副模样,担忧道:“香包也没什么用罢,亏你日日带着,要不然让大夫给你开一些安眠的药喝?”
“嗯,总是睡不着,精力也很差,过了年让大夫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他在京城时,没有失眠的毛病,被贬之后才如此,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不好,浑身难受所致,还有心病,担忧、不满、愤恨充斥着他的内心,让人坐立难安,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