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兰溪越发生气,正襟危坐,一副审讯犯人的模样,说:“晚上你做什么了,害的萧兄对你有了意思?”
“公子,我没做什么,伺候萧大人沐浴,等他洗好了,就跟他一起往回走,然后他跟我说了些奇怪的话.............”
“他都说什么了?”
“他说公子从小就非常可怜,你们的关系要好,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朋友.............”
“就这些?”
他问。
“嗯,就这些,然后他握住我的手,我挣脱不开.............”
她小声地说。
崔兰溪一听,眼珠子鼓起来,问她:“为何不挣开,你就由着一个陌生男子随意握你的手?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
她觉得委屈,自己哪里有让人随意摸,对方气力那般大,显然也是习武之人,自己怎么可能挣脱。
“公子,我没有。”
“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把你夺走!”
他的语气非常恼怒。
阿笛心想,他幼年便孤零零一人,后来遭遇那么多事情,心思比常人敏感脆弱,今日他大概是怕自己跟着萧大人走了,故而发怒,她可以理解他的一切行为,淡淡地说:“阿笛是公子买回来的奴才,我不会走的。”
崔兰溪咬牙道:“不,你根本就是在骗我!我这样的废物,怎么值得你留下?你一定在找个可靠的男人,一心想跳离这个鬼地方罢!”
他怎么可以这么认为,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尽心尽力伺候着他,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他生气了?
阿笛原本平静的脸庞上,眉头动了一下,解释:“阿笛没有这么想过,公子误会了。”
他伸手打开橱柜,取出里边的东西,朝她丢过去,正好丢在她脸上。
那条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丢过来时,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俯身捡起地上的围脖,他说:“拿好这个,滚出去。”
她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听见这句话后,反过来问他:“公子,今晚不需要给你针灸了么?”
“本王再也不需要你给我针灸,快滚。”
他的怒气来得太快,狂风暴雨,将人兜头浇湿。
阿笛捧着围脖离开了他房间,在自己屋里坐了一会,起身开窗,外头的雪还在下,冷风刮进来,她打了个哆嗦,关上了窗户,脱衣睡下。
崔兰溪把阿笛赶走后,过了很久才平息内心那股莫名涌出来的怒气,他也知道阿笛不是轻浮的女子,却忍不住冲她发火。
他打开窗赏雪,身上越来越冷,炉子里的炭火灭了,他加了两块木炭进去,看着火光又发起了呆。
这一发呆就是一整夜,失眠的毛病让他在夜里特别清醒。
清晨时分,外头还是一片银灰色的世界,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隔壁房间的人起床了,他认真听着她的脚步声,她打开了堂屋的大门,从自己窗前经过,去了后厨。
崔兰溪推着轮椅出去,天井里覆盖着白雪,井口也封住,他无法过去取水,只能返回屋里读书。
西厢房的萧不逾睡到巳时才起,一推开门,门外皑皑白雪映入眼帘,险些刺痛了双目。
伸个懒腰,他朝北屋行去,进门喊崔兰溪,崔兰溪神情疲惫,坐在屋里看书,他好奇道:“悬镜,你怎么了,这副表情。”
“哼,昨夜想弄走我的人,你还问怎么了?”
崔兰溪冷言。
萧不逾仔细想想,昨晚上自己好像做过那么一件事,现在想起来,实在不值得一提,他鬼鬼祟祟道:“你府上的沈掌事长得真不错,是个妙人。”
他拿书拍上对方的脑门:“再敢打她的主意,看我不打死你。”
萧不逾揉搓着脑门:“切,你怎地这么小气,以前明明是我看上什么你都可以给我的。”
“今时不同往日,本王什么都没有,你若喜欢这间破屋子,尽管拿去,但是我的人,休想动她分毫。”
“哦,你的破屋子我不稀罕,京城的屋子比这个好。你的人我倒是喜欢,不过你不肯割爱,那就算了呗。”
萧不逾往隔壁看,屋子门是开的,人不在里头。
过了一会,阿笛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说:“公子,萧大人,该用早饭了。”
昨夜之事让她难堪,现在又像没事人一样,催他们吃早饭。
托盘里两碟饺子,两碟黄米糕,两碗鱼丝,一小碟酸菜,一小碟叉烧肉。
她把东西放下,崔兰溪过去道:“本王还未洗漱,井口被封住了。”
“我去给公子打水,公子稍待。”
她出去打来一盆热水,崔兰溪洗漱后,她换了一盆给萧不逾,二人皆落座,她便去了后厨。
萧不逾夹起一个饺子,浑圆饱满,褶子都齐齐整整,一数,饺子皮的褶子都只有八个,不多不少,刚刚好。
“怎么包饺子还有这么多规矩,八个褶子,话说包包子是不是得有十八个褶子?”
萧不逾问崔兰溪。
崔兰溪低头吃着白菜鲜肉饺子,说:“她今早起来包的罢,以前也没吃过她包的饺子,我也不知。”
“沈掌事厉害。”
萧不逾尝了一个,味道果真好,不禁蘸着醋吃下去一盘。
两人吃完饭,取来棋盘对弈,阿笛从外进来,收拾了碗筷,换上热茶和点心,崔兰溪瞥了一眼,她和平常一样,好像没有为昨晚的事情不开心。
不过也看不出她很开心,就是那股淡淡的神情,无所谓的神情。
崔兰溪突然间又生起气来,无论自己如何发脾气,为何她总是不在乎的样子,就算道歉,她也不是真心实意的认错,纯粹是为了安慰他而已。
越想越气,他懒得与她说话。
下了一会棋,萧不逾输得惨,今天崔兰溪戾气很重,一直将他,将得他发毛,索性不下了,让崔兰溪领着自己去外头转转。
崔兰溪取来披风穿戴好,推着轮椅带他出门,走到影壁前,想要不要知会阿笛一声,想想又算了,昨夜她惹自己生气也不道歉,是该晾着她一会。
两人离开王府,出了羊子巷,崔兰溪带他去自己的地里走了走,介绍道:“附近的土地都被我买下来,还有一部分的地在江边,一共一千亩,今年春天就可以播种。”
萧不逾极目远眺,白雪皑皑,炊烟袅袅,人烟稀少,豫章真是个神奇的地界。
“悬镜,你记不记得幼时咱们说过,往后若是你做了皇帝,我做你的丞相,你许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萧不逾走在他身后,问。
他苦笑:“年幼无知,不晓得人生如此艰辛,那时候说的话怎么可以当真,你看我这个样子,还有可能当皇帝么?别做梦了。”
“圣上不得人心,朝中老臣都在私下议论,我爹也有这个意思,愿择明君治理天下。”
“哦,萧丞相和你说过这种话?”
“嗯,圣上不仅仅随意杖毙臣子,还广增赋税,京畿附近几个重镇的赋税比前年高出五成,乱民四起,京城现在也不安宁了,我哥萧不言日夜值勤,脚不着家,非常忙碌。”
萧父是当今丞相,萧不逾的亲兄弟萧不言是守护京畿安危的九门提督,萧家是朝廷权臣,一门三代对国家忠心不渝。
崔兰溪目光内敛,望向不知名的远方,道:“我什么都做不来,你不要把希望寄托给我。”
萧不逾说:“悬镜,年末北方开战,国库空虚,圣上撑不了多久,你真的不考虑?”
崔兰溪摇头:“你是来当说客的?那你找错人了,我无能为力。”
他与一年之前不能比,断了腿,什么梦想都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