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怀中的玉笛,用虎口摩挲着笛子的孔洞,继而又把那封一直没有打开的信给取出来。
“公子,萧大人回来了么?”
阿笛立在北屋门口,问。
他把手里的东西藏到宽大的衣袖底下,答:“是,刚刚回来。”
阿笛见他侧着身子,好像藏了什么东西,她走过去时,崔兰溪手中拿着玉笛,她说:“公子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一直带在身上,偶尔会拿出来看看。”
“哦。我觉得好些了,去给你们做饭罢,中午想吃点什么?”
“你真的好了?”
他打量她的脸色,比昨日好看一些,不过肯定没好全。
“嗯,没那么厉害了。”
她摸着额头,还有些热,但是做顿饭肯定没问题。
崔兰溪推着轮椅往后厨走:“本王也学学怎么做饭。”
“哎?公子学这个做什么?君子不入庖厨的.............”
她追上去说。
“本王是怕你哪日病死,我总得学会自己做饭,没了你之后,才不被活活饿死罢。”
他说。
“胡说,大过年的,公子怎么能咒我死,我还活的好好的。”
他未再理会她,来到厨房,中间摆着一张大灶台,左边靠墙一个木架,堆了瓶瓶罐罐,角落有个橱柜,塞满了米面粉条,靠窗的位置是一张木桌,寻常她便是在此切菜。
一亩三分地,就是她的战场。
阿笛进了厨房,先从墙上取下一条蓝布围裙,裹在身上,那一点点被裹住的胸脯显露出来,颇有曲线。
“公子,你既然一定要来帮忙,那咱们做点简单的罢。中午吃米饭好不好?”
“嗯,可以。”
他也撸起袖管,捧着木盆,去外头的水缸里舀满水,搁在腿上,再送进来。
阿笛接过那盆水,倒入锅中,他去升火,升火这项本事是前段时日才学会的,日日都要用炉子,看阿笛升火都看会了。
她从木架上拿下来一捆米粉,米粉没煮之前和柴火一样坚硬,把米粉丢进锅里,盖上锅盖,这时候也没闲着,她还得去打一盆冷水进来。
崔兰溪端起木盆去打水,盆搁在切菜的桌案上,她说:“等锅里的米粉煮熟,捞起来焯冷水,这个时候,咱们可以开始切配菜。”
“那么,粉条的配菜是什么?只听过吃面有菜码,吃饺子也要菜,粉条该用什么菜来配呢?”
他在砧板边,问她。
她从桌子底下的竹篮子里,拎上来一把绿油油的芹菜,一把酸菜,一把新鲜的萝卜苗,又拿了三颗鸡子,一碟香肠和腊肉,说:“粉条没什么味道,得咸辣一些更好吃,所以配菜可以适当的做咸辣一些。”
崔兰溪接过装满了菜的盆,拿到外头去洗,冬日的水冻得他打哆嗦,洗干净后,阿笛把菜切成了丁,加上辣子,正好粉条捞起锅,搁在盆里浸泡,她把菜码炒熟,煎了鸡子,然后往锅里倒水,继续煮粉条。
粉条再煮一道后,彻底软下来,菜码倒进去,过一会就起锅了。
寡淡无味的米粉,添加这么多菜码后,香气扑鼻,崔兰溪咽了一下口水,将三个碗放进托盘中,搁在腿上,推着轮椅出去。
阿笛随后跟来,不放心他,怕他把汤汁洒了,到屋里,见托盘中很干净,并未洒出汤汁。
公子做这些杂事已经非常熟稔,她颇为欣慰。
萧不逾还在睡觉,崔兰溪说不必等他,两个人先坐下开饭,那个家伙闻到了香味,竟然从床上爬起来,抚着叽里咕噜的肚子要饭吃。
“萧兄,中午就吃米粉,你可吃得惯?”
“米粉是什么?面条?”
“米粉是稻米做的,面条是面粉做的,不一样。这个更滑溜,口感更好。”
“哦。”
萧不逾端起海碗,唏哩呼噜吃下肚,吃倒是挺好吃,就是有点辣,他直打嗝。
阿笛递去一杯水,他灌下去之后,彻底饱了。
“悬镜,恐怕我得早点走,被人看见我在你这里,总归不好。”
萧不逾说。
崔兰溪道:“别急,我还有事要你去做。”
“嗯?什么事?”
他看了一眼阿笛,说:“昨天晚上你见到的人,你要去把他找出来,替我确认他的身份。”
“怎么找?去酒楼找他吗?那个人来历不明,我贸然去找他不好,怕是打草惊蛇。”
“本王认为,那个人不一定是从京城来的。”
“啊?不是京城来的,是从哪来的,你还在哪里有仇家?”
萧不逾不解道。
崔兰溪看向阿笛,阿笛似乎懂了他的意思,沈家的人找到了洪都城,那个人是冲着她来的。
萧不逾发觉这两个人眼神不对劲,顿时猜测到:“难不成沈掌事在外惹了什么人命官司,这才躲到王府来?”
阿笛答:“萧大人不要误会,我没有杀人,也没有犯案。公子所说的人,应该是我家里人,家里人在找我。”
“你家?沈家?沧州沈家?!”
萧不逾常年在京城活动,京城是什么地方,汇聚天下各种消息的中枢,前日她说她家在沧州,他尚没反应过来她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现在才恍然想起,沧州沈家那可是大户!
萧不逾的消息比崔兰溪灵通,崔兰溪以前在宫中,鲜少有机会出来行走,萧不逾便自由自在,家中也管教不得,故而他反应得比崔兰溪快。
崔兰溪怀中的信还未拆封,看萧不逾的样子,也猜测到了几分,阿笛家中之事比他想象中复杂许多。
萧不逾半靠在圈椅中,突然坐直了身子,严肃道:“悬镜,你家这个掌事是哪来的?你抢来的还是买来的,能买她,可得花不少银子罢。”
“咳咳,本王是花了银子买下阿笛的,正正当当的。”
他答。
萧不逾很难相信,阿笛会自愿卖入王府做奴隶。
“沧州沈家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能买的.............”
他小声提醒王爷。
崔兰溪看向阿笛,阿笛垂着脑袋,不希望被人知晓自己的身世,她发现萧不逾知道的比公子多时,心情沉重得只字不语。
“总之,你现在不能走,替我去办一件事,办好了再走。”
崔兰溪开口。
萧不逾不知他要自己办什么事,崔兰溪领着他进屋,关闭房门后,取出一张面具,乍一看像是兽皮或是鱼皮所制,到手上时,萧不逾才晓得自己猜错了,这是真正的人皮面具。
“不管昨夜那个人是谁的人,你去把他找出,处理掉,洪都城内有多少他的人,你就处理多少,一个不留。”
“悬镜,若真是圣上的人,你杀光了,圣上肯定会追究,你逃不掉的。”
“若是圣上的人,他们就不会在洪都城内活动,肯定已经把我的王府团团围住了。放心,本王猜测的没错,他肯定是沈家人,你去探一探不就晓得了。”
萧不逾把面具往脸上戴着,一张年轻的脸陡然变成了老头子的脸,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你为了沈掌事得罪沈家人,划不来。”
“本王划得来划不来,要你多管闲事,做好我吩咐的事情,然后闭上你的嘴,滚回京城去。”
“沈家人以后再来的话,怎么办?”
“本王会再想办法。”
“我觉得杀人不是上策,趁他们没发现沈掌事,把他们赶跑或许可行。”
萧不逾建议道。
崔兰溪拿手指叩击轮椅的扶手,他在思考问题,萧不逾的建议不是没有任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