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豫章,最晚待到哪一日。”
“正月十五,元宵节。”
崔兰溪想了一会,说:“你戴上面具,替我去一趟张府,寻郡守张盎,说流匪蹿入豫章郡,京城已有戒备,各地方也要多加防范,从今日开始,豫章郡内各大酒楼加强搜查,实行宵禁,一旦发现流匪,可以当场正法。”
萧不逾击掌:“这个法子好!悬镜,就属你脑子转得快,看我都没想出这么好的办法!”
崔兰溪道:“张盎若是问起你来,你就说是我府上新来的打杂的,不要多话。”
“嗯,我晓得的。”
他戴上面具出去,阿笛一人坐在堂屋,见里边出来一个古稀老人,微微诧异后,了然,朝他道:“萧大人早去早回。”
古稀老人说:“前日冒犯了沈掌事,今儿才晓得你是沧州沈家人,实在抱歉。”
她苦涩一笑,目送萧不逾离开。
阿笛步入崔兰溪房中,他握着一封信仔细阅读,听见她进来,他说:“原来你家是有百年世家之称的沈家,原本我以为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原来不仅仅富可敌国,还掌握了.............”
“公子派人去查我了?可查到什么?”
她缓声问。
“让张盎去查,他也只是告诉我,沈家是百年世家,专司制造兵器,明道上、暗道上的兵器都出自沈家。其实这些消息不用特意去查,你们名声在外,本王迟早都会清楚。”
他把信纸折好,收回信封之中,定睛看向门边的姑娘。
她早已料到崔兰溪会去查自己的身份,现在并不觉得意外,反而非常冷静,返身关上房门,朝他走近了一步,说:“阿笛没有隐瞒过什么,公子问的话,我都回答了,虽然有一些往事难以启齿,每每提起,我都觉得非常痛苦..............一旦沈家人找到我,我会死,而且死无葬身之地。”
“为何?他们为何要杀你?”
他问。
阿笛浅棕色的眼眸幽幽望向虚空,说:“沈家是百年世家,专司造兵器,在先皇打下江山时,就曾助其一臂之力,公子知道罢?”
“嗯。”
他应。
“沈家的兵器在暗市上可以卖出一柄剑五百万两白银的价格,而它每年只有一柄剑是由家主所铸,那柄剑代表的是身份和尊严,谁得到,谁就是武林盟主,谁就可以呼啸风云。纵然天下人都在争夺沈家所铸的宝剑,但是真正的宝剑并不可得,一年一柄,或者三年、十年一柄剑都有可能,家主并不总是能造出宝剑,他们也会失手。”
为了铸剑,也为了保住沈家的名号,家族中必须依照先祖传下来的古法,做出一些牺牲。
...........................
她娓娓道来沈家家族内部争端的前因后果,崔兰溪的手指紧紧拽起,不曾想,世上竟有如此残忍之事。
沈家家主要拿亲生女儿祭祀宝剑。
阿笛从墙上把赤血剑取下来,说:“这柄赤血剑是在二十年前,沈家所铸,当时我的父亲已经有五年没有造出宝剑,所有剑一经造出来,皆得不到日月之光,它们晦涩灰暗,与市井之内的打铁铺卖的剑一样低廉,公子的父亲向沈家要剑,要造一柄剑赠给即将出生的孩子,我父亲为了造出赤血剑,亲手将我的祖母推下了炼炉。后来赤血剑出世,通体发红,即使在深夜,也熠熠生辉。沈家一直信奉一句话,宝剑天生就是宝剑。公子可懂这句话的含义?”
崔兰溪没想到赤血剑竟然也出自沧州沈家,用阿笛祖母的性命换来的剑,一直在他手上。
“沈家信奉的东西是,宝剑一定是拿人的性命换来的。”
阿笛浅浅笑起,好像五月的迎春花开放,她说:“公子听懂了我的话。”
他暗叹一声,道:“这段时日你别出门,等沈家人离开洪都城你再出去。”
“嗯。”
她低垂着头,走到他身边,拿起火钳子捅了捅炉子,等她放下火钳子时,崔兰溪握住了她的手。
“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你要相信本王。”
她嗤笑:“公子这样怎么保护我?若论打架,还是得我保护你。”
“你不可以笑话本王,我的腿很快就会好起来,以后换我保护你。”
他把这双长满冻疮的手搁在脸颊边,温暖着她,她不好意思了,轻轻缩回去,却被他以更大的力道握紧。
“喂,你要听话,别总是惹我生气。”
“..............”
阿笛看着他拿唇碰了碰自己的手指,顿时心里一滞,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匆匆忙忙,用尽最大的气力收回了手,他满脸不悦也没办法,她又慌乱又生气,这厮在轻薄自己。
唇是人最隐秘的地方,虽然成日都看得见这对薄薄的刻薄的唇瓣,却知自己碰不得,不管是拿手还是用脸,绝对不可以碰他的唇。
他怎么可以亲吻自己的手?
他到底在做什么!
“啪”的一巴掌,阿笛甩了他一个耳光。
崔兰溪险些被打蒙,眯起眼睛瞪她,她更是,眼珠子都鼓出来,跟死鱼一样,非常恐怖。
“公子,谁让你亲我的手了?你是男人,怎么可以轻薄我?!”
“不小心碰到的,你还敢打我耳光?本王生气了!”
“不小心也不可以,你不准亲我。”
她一跺脚,跑出去。
崔兰溪推着轮椅跟出去,被打了一耳光,他非常生气,要找这个小丫头理论理论,她跑得很快,躲到了厨房去,锁起了门,崔兰溪推不开,于是他绕到厨房的窗户边,二人透过窗户能看见对方。
“阿笛,你给我开门,刚才的事情,你要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你轻薄我,我不杀了你就不错了。”
“好,你若这么说,那晚萧不逾摸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杀了他?”
“那是因为.................”
她气得把窗户也关上,隔绝了那张讨厌的脸。
现在不仅仅是生气,而是恼怒,心里七上八下,不得终日,萧不逾碰她时,她没有这些感觉,公子却让她乱了阵脚,脑子里嗡嗡嗡的,一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