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山峦耸立,遮蔽大半日光,阿笛眺望远方,道:“公子,咱们就歇在狮子峰底下,打听一下附近的人家,这山洞怎么去。”
崔兰溪道:“可以。”
阿贵哥俩往左边瞧见一条小路,在树林间隐隐约约有人家的屋顶冒出了一个尖。
他们拐进小路,走不过半里路,便寻到几户人家。
阿笛跳下马车,阿贵进车厢把王爷背下来,将他放在轮椅中,阿笛推着轮椅,问崔兰溪:“坐了三日的马车,公子可是累了?”
他脸色疲惫,的确很累,说:“是有些累了,身上都僵硬了,若是能泡个澡最好,暖暖身子。”
荒山野岭,不一定有浴桶,她说:“去前边的人家里问问。”
他摆摆手:“算了,我不想用别人用过的浴桶,怪脏的。”
“公子的浴桶我和............”她话没说完,看向身边的阿贵哥俩,改了口,“公子的浴桶我也用过的,你怎么不嫌弃我。”
他低声笑道:“本王不喜欢和陌生人共用一个东西,你都睡我旁边了,我怎么会嫌弃你。”
“哦。”
她的脸微微红着,飘来两朵霞彩。
阿贵先去打头阵,来到最近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两个四十多岁的大人,一对十多岁的兄妹,前后屋舍共有四间。
阿贵换了寻常的装扮,上去客气道:“主人家,我们几人路过此地,夜里想借宿一宿,可否给个方便。”
主人家望着他身后的三个人,其中一个还坐着轮椅,不免多瞧一眼,这一眼可不得了,轮椅上的年轻男子身披大貂,手上握着一柄剑,剑上有宝石,这种人非富即贵,主人家本在院中磨刀,立刻放下刀来,出来迎接:“几位是要上哪里去啊?”
阿贵答:“我们是要去狮子峰上找一个山洞,听说洞里有鱼。”
“哦,那个地方我晓得,涨水的时候有鱼,枯水就没了。你们晚上住我家的话,就住后边那个屋子罢。不过我有句话要提前告诉你们,我们这一块不太平,闹匪患,你们在这出点什么事,我们不管的。”
崔兰溪扫视周围,这才发现山脚下七八户人家,聚集起来算一个村落,村落外围着削尖的篱笆,好似抵御外敌所用。
他问:“主人家,这里的匪患从何时开始?”
“哎,说来话长了,前两年就有附近的人做了山匪,时不时的过来骚扰我们,抢点东西走,那也是偶尔,到去年年底,附近的人就和一群陌生人拉帮结伙,成立一个什么金凤寨,成天抢掠粮食和妇孺,让我们的日子好难过啊。”
主人家愿意让他们住家里,估计是想要些住宿的钱补贴家用,这家人一贫如洗,两个孩子穿着破烂的衣裳,鞋子都漏了洞。
崔兰溪吩咐阿笛:“给他们拿些银钱,算作借住费。”
“嗯。”
阿笛取出一两银子:“主人家,我们四人今晚借住在此,请收下这些钱。”
主人家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颤抖着接过钱,搁嘴里咬了一口,确认是真的银子。
“好,你们快进来,让我媳妇给你们倒杯水喝,我孩子给你们收拾屋子去,铺盖都是旧的,你们可别嫌弃。”
“我们自己带了铺盖,不需要你们的,只要给我们两张床即可。”
阿笛道。
这家的孩子立刻领着他们去后头,打开一间偏房,墙角满是蜘蛛网,两张床板也布满了灰尘,这家的女孩拿来一块抹布给擦拭干净,男孩用扫帚扫地,收拾妥当,四个人进屋,铺上了铺盖,外头天色昏暗,四个人吃了干粮,阿贵提议:“王爷,今天我们两个轮流守夜,你们安心睡。”
崔兰溪见此地不太平,同意了这个建议。
上半夜阿贵值夜,下半夜换小林子,阿笛和王爷睡一起,此事她早已想开,自己和他本就清白,若要发生点什么也不可能,所以没了芥蒂。
主人家的一针一线,一粥一菜都没有动过,崔兰溪不希望给人添加麻烦,况且这家穷困潦倒,实在不该再去增添负担。
山里的太阳下山得早,天一黑,主人家就熄灯睡了,崔兰溪和阿笛脱下外衣,挤在一张床上,小林子在房间的另一头,阿贵端了张凳子坐在门外,万籁俱寂,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崔兰溪到陌生地界更容易失眠,扯住身边的人说:“阿笛,你听我给你讲故事。”
“嗯,公子请讲。”
她已经犯困了,强打起精神回应他。
“上回和你讲了《还魂记》,你可记得内容?点题之语是哪句?”
“嗯..............你说了好几遍的那一句,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者,皆非情之至也。”
被子底下,崔兰溪的手搁在她手背上,她比自己还要冷,他握住她:“那我继续和你往下说了,忙处抛人闲处祝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杜宝黄堂,生丽娘小姐,爱踏春阳。感梦书生折柳,竟为情伤。写真留记,葬梅花道院凄凉。三年上,有梦梅柳子,于此赴高唐。果尔回生定配。赴临安取试,寇起淮扬。正把杜公围困,小姐惊惶。教柳郎行探,反遭疑激恼平章。风流况,施行正苦,报中状元郎。”
他的戏词背得溜,阿笛都听痴了,顿时睡意全无,趴起身说:“哪日咱们去认认真真听一回别人唱戏罢,说了好几次要去万寿宫都没去成。”
“嗯,好。”
她趴了一会,躺下继续听他念词。
月上中霄,隔壁的小林子早已睡着,这二人还精神抖擞,窗外忽然传来脚踏枯叶的声音,崔兰溪立刻停下来,侧耳细听,的确有人在竹林里走路。
门边的阿贵走进来道:“王爷,有人来了。”
阿笛从床上坐起,撸过外衣套上,顺手给崔兰溪也套好外衣,阿贵拔出剑关上了门,守在窗边朝外张望,几个黑影从竹林深处走出来,饶过后院的篱笆,到了前院。
没过一会,前院传来尖叫声,火光冲天而已,似一条游龙笔直窜上青天,屋内四人纷纷猜测,这一家子怕是已经遭难。
阿笛也拔出赤血剑,对公子道:“公子,我和阿贵出去看看,你和小林子留在这里。”
他的大手拽住她:“让阿贵和小林子出去,你留下。”
阿贵和小林子得了吩咐,立刻拔剑出去。
她把崔兰溪扶下床,让他坐在轮椅中,然后锁了门,打开窗户,望向前院的方向,忽然看见两个黑衣拖着这家人的闺女出来,不顾小姑娘的阻拦,三两下剥了她衣裳,就地行苟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