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没下起来，只一味地的冷。光秃秃的枝头凝起了白霜，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下过了雪一样，勉强添了几分寂寥的意味。
郑渊没忍住打了个寒颤，站在原地不住的跺脚。
虽然他出生不久之后家族就彻底衰败了下去，郑家的老宅也慢慢遣散了下人，郑渊的日子也算是过得紧巴巴的，但至少也没有缺衣少食过。
所以他穿着秋日的常服站在外面，是真的很冷。
“明明刚刚还是秋天啊，这么突然就这么冷了，还结了不少霜。”
虽然郑渊有时候的性子古怪，也做出过大半夜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出门赏雪景之类不靠谱的事，但真让他穿得那么薄在外面站那么久，他还是会很不适应。
“凡间有句话，叫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虽然青云路并不是仙界，却也是通向仙界的枢纽，距离登仙台仅一步之遥，，粗略算来你之前待的三个时辰勉强有了三个月也有可能。”
郑渊：“这不对啊，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月三十天，一年十二个月，你这是怎么换算的？”
越子槿衣袖一扬，十足十的仙气，“你问我？开玩笑我怎么知道这怎么算的，跟你说的都是猜的。”
郑渊：“行吧，你最大。”
越子槿没有说谎。
她在青云路之前并不善于推测时间，修真无日月，闭关之后就只能依照在宗门留下的记录判断究竟过了过久。但青云路单看外表完全没有计时的办法，虽然时不时会有关于修真界“道”的反馈，却完全不能作为计时依据。
但她还是找到了方法。
青云路上的玉树生长的速度并非是依照那里的时间而计，越子槿曾经特意的数过，它们虽然并不会真正的长大，但砍掉之后却会有年轮的变化，才一点一点的推算出来它们的时间应该与人间差不多。
越子槿不知道这是不是品种不同，也不想知道。
她每日都会砍掉一棵树，有的时候年轮毫无变化，有的时候却又会多上一圈。她一圈圈的数着，突然想起来以前师兄闲时和她聊起起过修真界几个老掉牙的传说：青云路看到的是人的内心真我。
越子槿想，或许她所看到的一直都是人间。
她从不是仙人。
郑渊看着旁边波澜不惊的越子槿，有些头疼的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样。
越子槿完全就没有讲理的意思，无论郑渊怎么说都一口咬定这是郑渊应当担起的责任，只是在郑渊实在受不住反驳“他们怎么可能听我的”时候诡异的沉默了片刻，才终于松口。
“尽力便好，救得了就救，若是救不了......”越子槿顿了顿，“那就是他们咎由自取了。”
越子槿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她的复杂不在于心性，但她的经历却又注定了她无法成为一个简单的人。
郑渊无意去探究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却也同意了越子槿各退一步的做法，带她一同下来，由她来断定郑渊是否真正尽力而为。
越子槿没有完全说谎，没有她郑渊是绝对不可能出来的。
能硬生生把成仙捷径玩成了密室逃脱，郑渊也算是独一份的了。
出来的路没有任何的惊心动魄，只是越子槿递了一把剑给郑渊，让他挥剑。
“怎么挥，向哪儿挥？”
“我不知道。”
郑渊被这理所当然的语气震了一下。
“当初劈开这里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只知道怎么离开，但要说如何细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郑渊:“……”
你说得好有道理哦。
事到如今再来和越子槿辩驳自己不是她那位“师兄”已经失去了意义，不过到底有了方向，郑渊也算能努力一把。
在那里待了三个时辰，半个时辰用来和越子槿扯皮，剩下的全在挥剑。
虽然郑渊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少爷，但到底从文不从武，连续劈上两个半时辰可不是他平时强身健体有的量。
以致于越子槿终于说了句“好了”之后，郑渊的第一反应不是“可以出去了”，而是“终于结束了”。
越子槿也有些意外，但意外的却不是时间太长。
“用的时间很短嘛。”
“这把剑不错，就是挥着累了点。”郑渊抽了下嘴角，明智的选择绕一个话题。
他看得出来，虽然越子槿一副纤细柔弱的样子，但真论起来打一千个郑渊都不带眨眼的。
何况人家刚刚也算是救了他，他也不能说什么。
“那便送你了。”
郑渊颇为讶异的挑了挑眉。
说实在的，这把剑的感觉不算惊艳，更没有什么传说中名剑的派头，只是郑渊用着顺手，那两个半时辰也多少培养出来了些革命感情，所以多了几分喜爱。
更何况，这把剑几乎是照着郑渊的喜好长的，怎么看怎么顺眼。
但越子槿这话虽然说着随意，郑渊却是没忍住想是不是这么多年她也困在这里，所以才会对自己颇为照顾。
不过这事儿他也就是想想。
挥剑嘛，谁不会啊，总不至于要拉他当壮丁。
“我欠你的多，但却没什么能还的，若姑娘有什么看上的直接拿去便好，若是没有我自然要继续尽心办事。”郑渊收下了剑，“这把剑，我的确是喜欢。”
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叫我姑娘听着怪怪的，你还是叫师妹吧。”
“这不太妥当吧。”
虽然越子槿长得年轻，但郑渊也没忘她的年龄可是三千岁起步。
“那就直接叫越子槿。”
“直呼其名？”
“有何不妥？名字本来就是用来叫的。”
“洒脱，我喜欢。”郑渊有点喜欢这个总是在自说自话的“仙人”了，“那么越子槿，我要先回一趟家，我们的下一步去哪儿？”
“我曾经的宗门，天御宗。”
越子槿有句话没对他说。
名剑生而有灵，自有其主。
虽然郑渊手里的这把剑外表平平，但却是在还未成剑时就被主人带在身边，早已心意相通的灵剑。
——其名为源。
——其主，为三千年前天御宗的天纵奇才郑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