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后一连睡了两日,终于在昏昏沉沉中醒来。梧桐急忙奔到榻前,“娘娘,您终于醒了......奴婢好生担心......”说着端过药来,“太医吩咐了,说只要娘娘一醒来,便即刻服下此药。”梧桐扶着南后坐起身,南后接过药碗,“我这是怎么了?”
“不要紧的,奴婢请太医来看过了,说娘娘您只是因思绪波动过大而导致肝气不舒,气机不畅,郁结于心而导致暂时的昏厥,只要娘娘心平气和的好生调理几日,也就没事了。”“嗯......”南后闻之淡淡点头,缓缓将药喝下。梧桐依旧一脸忧心,道:“娘娘,您切记这几日再不可与人发生争执,您眼下不可悲伤过度,亦不可再动怒了......”
南后想起那日同宇帝几番争执之下,一时气结于胸,这才晕倒在回宫途中。梧桐方才的提醒不过仍是心有余悸而无法安心。
“梧桐......”“娘娘......”“我昏睡这些时日不知兰儿如何了,你这便陪我去看看吧......”说着南后就要起身。“不可啊,娘娘......”梧桐见此赶忙阻拦。“为何不可?”南后看向梧桐,一脸疑惑。“哦......太医说过,娘娘需静养些时日才好,切不可再过于操劳。娘娘您这才醒过来,又刚服过药,还是先休息吧,去看公主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梧桐早知南后心中放心不下兰栖,便在南后还未苏醒之时便已交代凤鸣宫上下,有关公主的一切绝不可在南后面前泄露一字半句。
“娘娘如今还在病中,若是让公主见到娘娘如此病容,怕是又要担心了呢......”梧桐心思巧妙地道。“嗯,你说的也是。”南后沉思片刻,“那......还是先别让兰儿瞧见本宫这副病容了。”梧桐走过扶着南后重新躺好。
“陛下驾到......”殿外一声高呼。“是陛下......”南后又忙坐起身,一旁的梧桐不禁眉头紧锁,自己一直担心之事,怕是依旧躲不过了。
宇帝进来见南后已醒,忙伸手拦住,“皇后终于醒了,就不用多礼了......”“娘娘适才醒过来,刚服了药,还是有些虚弱。”梧桐张口道。不知自己此言陛下能够明白多少,千万不要再让娘娘受到任何刺激了......梧桐心中暗自祈祷。
“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宇帝坐到榻边,“皇后现下感觉如何,可好些了么?”“嗯,臣妾睡了两日,方才又服了太医开的药,确是感觉轻快些了。”“嗯,那便好,朕也可安心了。”宇帝拉过南后的手,温和地道,“皇后如今好好休养,旁的事就勿要再去多想多管了,都交给朕吧。”南后深知宇帝之意,却仍然放心不下,道:“多谢陛下一番体恤......臣妾无能,未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可是宫中异事却早已随着冯良人的伏法就擒而了结,陛下就不要再去追究了吧......”
宇帝幽深的目光望着南后面色苍白的面庞,想要开口,却还是忍住了。“皇后还是好好休息吧,其它一切事皆与皇后无甚关系,皇后还是不要再插手了。”宇帝说着便要起身。南后一把拉住宇帝,“陛下......陛下何故再苦苦追寻已了之事......”“已了之事?”宇帝转过身,“皇后真觉得当日有冯良人做了替死鬼,此事就真的了了么?还是皇后自己掩耳盗铃的以为此事已了?”宇帝此问,惊得南后一脸无措,“难道陛下都知道了么?”“皇后啊,莫要再自欺欺人了......朕一直未说破,并不代表朕就可以一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那陆离丸,朕自是知晓的......”南后心下大惊,“此事,陛下怎会知道......难道是......国师......对!一定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处处作对......”
南后沉吟道,“陛下此话是不信臣妾?!呵......”南后苦笑一声,“无妨,臣妾所做皆为了陛下,问心无愧。只是国师陛下不可妄信,此人居心叵测,暗怀鬼胎,挑拨陛下与兰儿的父女之情在前,陷陛下于无义在后,即便他是太渊的师弟又如何,仙魔两道亦有善恶之分,苍术他绝非善类。”“呵呵,皇后如今又怀疑起国师来,若说国师有所企图,那宗子言呢?他还是太渊的亲传弟子呢,是人是魔皇后可知?他若是也有所图谋,哼......也并未可知......”宇帝眼中闪过阴冷,“宗子言一直以来与那逆女走的如此之近,细想来......”“陛下,您怎可怀疑忠臣之后?宗将军一心为国,血战沙场,为我北国在边关树立了极高威望,您怎可这般猜疑,让忠臣寒心......”
“哼......他确是树立了极高威望,可他树立的只是他宗子言的威望,而非朕!”宇帝大手一挥,“皇后不要再说了,此事皇后今后也无需再插手。你昏睡这两日,朕已经......”“陛下......”梧桐眼见着宇帝就要将兰栖之事宣之于口,急切的开口阻拦,并对着宇帝轻轻摇了摇头,一脸的担忧。宇帝见此也及时噤了声。
“陛下......您方才说您已经,已经如何?”南后此时敏感的内心已然觉察出暗涌之流。“没什么......皇后先歇着吧。”宇帝抬脚便要离开。“陛下,莫不是兰儿她......”南后的面色变得越来越惨白,“您说啊,您到底把兰儿如何了?”“罢了......”宇帝望一眼梧桐,一脸无能为力的样子,缓缓道:“朕已削去她嫡公主之名......圈禁北宫。”南后呆呆地听着,面如死灰,心,亦是......
宇帝不敢正眼去瞧南后此时的模样,只用余光略作停留,留下一句:“皇后还是好生休养吧......”语毕便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南后歇斯底里地呐喊:“陛下......您再听臣妾一言......再听臣妾一言啊........”南后的声音越来越小,宇帝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南后虚弱的趴在榻边,向着那个曾经最熟悉的背影伸出手,用绝望的目光目送着背影离去,直到渐渐模糊淡出视线......
南后的病愈发的沉重起来,整日昏睡不醒,片刻的清醒也是满目痛楚,满心的爱意化作悲泪长流。昔日圆润丰腴的身姿如今却是清瘦的连衣裳都撑不起了,整个人形销骨立。而宇帝,却再未来看过一眼。
南后心中无怨,亦无恨,有的只是对曾经恩爱过往的怀念与嗟叹。造化弄人,身不由己。这堂堂的一国后位,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床榻,连一丝余温都未曾留下。南后静静躺着,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枕,转头望向窗外的夕阳西下,“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如今,我便是那断肠人......”
那些遗落在红墙窄巷的锦瑟年华,那些缠绵在梦枕红袖的似水柔情,那些萦绕在幽篁沐晚的举案齐眉,终是抵不过岁月匆匆,无声无息间便悄然隐没了。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深夜,南后起身,夜风微凉,揽衣凭栏。那皎皎明月亦是懂得她的伤悲,漫漫无语,西沉而去。
“梧桐......”南后轻唤。“娘娘,奴婢在。”梧桐掌灯走进前来。“明日一早,你便去把大将军请来。”“是。”
南后心有不甘,纵然是千难万险,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拖着这副残躯病体也要再为自己唯一的女儿好好筹划一番,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断然不会放弃。“兰儿,母后只愿你一切安好......”(五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