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木脚步不停,心思百转。
他当时在小屋里突闻枭叫,陡然惊醒。
想到以灵云师兄的性子,自不会做无谓之事。立刻心生警惕。
玉台观素来以木法与水法出名,郭建木自然也会些木系小法术。
当机立断使一式玉台秘法,在院门口用绿植与藤蔓堆出一具木人来。当时夜已三更,弯月隐于薄云之内,光线昏暗,竟然使黑衣人也一时间分不出真假。
但想到这里,郭建木更是心生恐惧。他当时离木人少说也有七八米远,那几道血刃气浪滔天,凶狠无比,竟然这么远也能将他刮伤。
此刻衣衫破裂,上身至少有五道伤痕,血流不止。
他越想越怕:“秋水境!至少是秋水境!”
当下修真界约定俗成,将境界分为八层,层层递进分别为小知、振羽、养生主、秋水、玄川、北海、齐物、逍遥。
他入门五年,开始时大字不识,后来随师父览遍群书,对修真无甚兴趣,至今不过小知上境。
哪里想得到如今竟遭秋水境大佬索命!
穿云枭,又名识灵鸟,是对灵力最为敏感的鸟类之一。
想来云灵师兄当时是察觉到强大的灵力靠近,才飞走查探,自己竟然浑然未觉。
可探查到又有什么用呢?书室所在乃是玉台山最僻静处,深夜里这周遭更是一个人也没有,现如今无论如何都是死局啊!
飞奔四五十米,黑衣人离他越来越近。郭建木向四周张望,再前行几米便进入树林,或者能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他却突然颓丧着停了下来。
那黑衣人也随之而停,目光透着得意之色,说:“怎么?发觉自己死定了,放弃挣扎?”
声音尖锐生硬,一听便是硬挤出来的假声。
郭建木转过身来,面对着这该死的黑衣人,目光露出沮丧:“你这般高手,布置出强力的杀阵并非难事,要保证取我性命,自然不会没有准备,我一个区区小知境,怎能逃得掉?”
黑衣人目光平静,并不为郭建木此时透露出的聪慧而有一点波动。他左右手皆汇聚起血色灵刀。
趁着血色灵刀完全汇聚还有些微时间,他打量起这个机灵却倒霉的少年来。
月光下少年的身影分外清晰。他面色苍白,身材矮小消瘦,如水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出一丝丝清秀。
无论怎么看,都是平平凡凡,普普通通。这般人注定要湮灭在这浩荡的历史长河之中,好似浩海沉沙,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我不过是送他一程,黑衣人想道。
双手的血色灵刀眨眼间便汇聚完成,他面对着郭建木,像一座万难攀登的高山,夜色里的冷酷死神。
然而就在他要将灵刀挥出的一刹那,郭建木竟然大笑出声:“哈哈哈,我一个自然难以逃脱,但现在又岂止我一个?”
说着一伸手,一条绿藤激射而出。
黑衣人顺着那道绿藤望去,居然指向那只神出鬼没的穿云枭!
原来郭建木察觉到黑衣人必然在密林边缘设下埋伏,一早放出云灵师兄出外查探。穿云枭对灵力最是敏感,不一会儿便找到了阵法死角!
黑衣人的灵刀收敛不及,在绿藤伸出的下一刻挥了出去,郭建木也正在此时拽着绿藤,向密林处飞去。
六道血色刀刃擦着郭建木的身子飞驰而过,实可谓是千钧一发。
黑衣人又是一惊,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练习玉台观秘法时,会练习使草木收缩这般没用的技巧。
玉台观秘法龙抬头,有雷、雨、生、龙四诀。
其中生诀使草木生发。豆粒大的种子,长成参天巨木可在顷刻之间。
这小子显然没有这等修为,只能变出木棍粗细的藤蔓来。
谁知道他哪根脑筋搭错,竟会去修练复杂且鸡肋的使草木收缩的法子。
郭建木放出藤蔓缠住树枝,又立即使出龙抬头秘法里使草木收缩的诀窍,于是便被一股巨力猛地拽向树枝。
竟使得这鸡肋的诀窍,在这绝境里,生出奇效!
黑衣人哪里知道,郭建木虽在观内,却无心修炼,闲极无聊,什么稀奇古怪的法诀他都愿意玩上一玩。
郭建木飞入林间,黑衣人紧随其后。而穿云枭云灵依照郭建木先前的嘱托,闪电也似的飞远了。
黑衣人此刻深觉棘手,郭建木也并不好受。
他不过小知境,须臾间遭受秋水境修士几次的全力出手。虽然都未命中,但掀起的气浪都已使得他遍体鳞伤。
见郭建木没有继续使用龙抬头秘法在林中穿行,黑衣人心中了然。
这小子终究不过小知境,灵力有限,这般高深法诀使不出几次。
但这厮实在油滑,在密林中左右横跳,他若未抓准时机,拿手的血刃实难命中。而且他紧跟着郭建木,越跟越是心惊,这小子境界稀烂,但逃跑的功夫实在了得。
一手苍山飞玉步法使得花哨得很,他一个秋水境竟然也跟得稍有些吃力。
但看见郭建木前行的方向,原来心情渐觉郁闷的黑衣人福至心灵,喜上眉梢。
“下一招,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他狠狠地想道。
黑衣人紧紧跟着郭建木的步子稍缓,双手又汇集起血色灵刀,刹那间便激射而出。
却不是斩向郭建木,而是将郭建木身前身后及两侧的林木尽数斩断。
他控制血色刀刃的手法十分精妙,使得每一根树木都朝着郭建木所在处倒去。
根根巨木互相呼应,齐齐压下,眨眼间便要织成一道天罗地网。下一刻便能将郭建木压死在这道网中。
有风灌入这道天罗地网,郭建木仍旧奔驰如飞,将发丝尽数甩到身后。
他眯起眼睛,在这生死存亡之时,竟然看到前方有一丝月光照进来。
面对这仿佛得命运女神眷恋而赐下的生机,郭建木毫不犹豫,掐诀,施展一道小小的御水术。一片水泊出现在他身前。
不出意料,他“啪”一下滑倒在地。
却顺势滑出十几米,堪堪穿过这片木网中唯一一道缝隙,端的是又惊又险。
十几棵巨木在他身后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郭建木坐在地上,目光冰冷,连一丝劫后余生的欢喜都没有。
他转过头,一道穿着夜行衣的身影踩在刚刚倒塌的巨木堆上,满眼戏谑地看着他,双手皆汇聚起血色刀刃。
郭建木万分狼狈地坐在地上,道袍残破,血流不止。
他的身后,是超出他三个大境界的夺命死神。
而他的身前,是玉台山绝壁,碎玉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