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手握“燕山赦令”往山顶走去,一路上可谓是野兽绕道,草木让行。遇那险峻处,便见旁边藤条主动垂落,供程景攀登。若有溪流,则溪水骤停,露出溪底,让程景直行。手持赦令,只觉登山之路几乎无甚险途,反而像是郊游一般,比昨日快上不知道几倍。心下感激神君的好意的同时又对那山顶异景更加憧憬。
未及午时,程景就来到山顶,比原定到达的时间还要早上大半天。
燕山山顶,高耸入云,大约有千丈之高。平日里更是云遮雾绕,常人站在山脚,往山顶望去,只觉高不可攀,觉得便是仙人之境也不过如此。
程景四下望去,山顶右侧,有一官道,官道尽头一处凉亭供游人歇脚赏景。如今虽是早春时节,但是游人还是有些,一群人在那纵情高歌,饮酒相谈好不快活。
程景上山之处离那凉亭处大约半里,因为是从那左侧小路上山,也不便去那边凑那处热闹。于是便在山顶寻一老树坐下,拿出包裹中携带的干粮先祭肚中的五脏庙再说。并非是那山顶异景已是唾手可得,只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得那机缘,也得要首先喂饱自己的肚皮才行。
程景一边吃着,一边抬头望去。只觉云中之景果真是名不虚传。只见那一处云图,掩于山顶,又好似就在眼前。但伸手触及,却又感受不到,如那水中月,镜中花一般。
云图也正如流传的一样,正是一把神剑模样,长约十丈,悬于山顶。剑柄和剑身更是清晰可见,细细听去,云中更有那剑鸣声传入耳中。
程景眼见耳闻,念想就算是此行无缘得此云中神剑,也不遗憾。世间能见这神异之景者能有多少,一时之间也是感慨不已。程景吃着怀中干粮自顾自的欣赏着这云中美景,倒也不急于去寻那神剑机缘之所在。等到吃完干粮,又从包裹之中拿出此前携带的美酒,小酌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程景正是酒足饭饱之时,忽然听到来路有几声异响,转头望去,只见一位中年锦袍华服道人,左手手持那行山杖,左手提着拂尘正往山顶走来。
那道人见到程景行礼笑道:“我看山间足迹,还想这早春时节谁会上山赏景,原来这山顶之人是小道友啊。贫道‘淮南子’见过小道友。敢问小道友师承何门,来自何方?”
程景脸色一变,赶紧对那道人回了一礼。淮南子,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转头一想,这不正是前世汉朝的一本奇书么,只是那淮南子不是书吗,怎么又成了一道人。不过能叫这名字的都不是普通人,必定是个道门大佬,自己恐怕还是结个善缘为好,不宜交恶。
至于自己师承何门,程景自己也不知晓。若是按前世论,自己身为人民教师,又教语文。讲道理能算半个儒家子弟。若是从这大楚论,自己得那奇斋怪野一道人的奇书,也算是有了道统,不过连那道人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哪知道自己是哪门哪派。奇斋门?怪野道?如此说去,恐怕那淮南子定以为自己说些托词糊弄于他,还不如不说。
程景在心中犹豫一番,终是开口说道:“儒家子弟,慕道而已,却是未入道门。”
淮南子轻轻颔首,也不再细问。程景此语也算不得欺骗淮南子。这世间如程景这般慕道的儒生颇多,淮南子也不奇怪,只当又遇到一个罢了。淮南子选了一处离程景不远的平坦之处,自顾自的打坐去了。
程景心下却想,这淮南子在侧,这云中剑又该如何取得,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于是便学淮南子,盘腿而坐继续欣赏这山间美景。
这山间之景美不胜收,等到程景回过神来,四下望去。那凉亭处的游人早已下山归去,原以为淮南子也早已从那处官道下山,转头望去才发现淮南子正笑眯眯的盯着自己看着,好生奇怪。
程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便直言不讳道:“我可是脸上有花,不然道长为何如此看我?”
淮南子一甩拂尘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只是观道友面相,有些奇特之处。昨日在那庙中,灯火昏暗,也未曾细看,今日细细瞧来,果真有些意思。”
这老道士还会看面相,看相识人可是个技术活,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刚才自己赏景太过入神,没注意到淮南子盯着自己面相看了多久,又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程景不愿被人盯着,便转过头去换了个方位,背对淮南子而坐。
“公子可是不信这面相一说,觉得贫道也如同市井的游方道人一般,想从道友手中骗取些钱财。这面相一说,贫道虽不敢说自己精通,但也是略知一二。这当下无事,我与道友相聚便是缘分,便说道说道。至于我所说的对错与否,想必道友心中自有评断。只愿道友别把贫道也当成江湖骗子就好。”淮南子也不管程景答应与否,便独自一人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贫道观道友面相,料想道友本不是这楚国燕州人士,面相显示道友家中双亲尚且健在,道友更是运道不凡。只是不知道友为何会离家千里,来这燕山深处观景。若是游学于此,又为何不走上山官道,反而和贫道一样,从山间小路独自上山呢。”
程景还来不及回话,淮南子又接着说道:“早春山中尚寒,道友却独自走小道上山观景,想必是为这山顶云图而来。只是道友只凭怀中异宝,可有信心取下这云中神剑。”
淮南子开头所言已是让程景惊疑,而接来下一句话更是让程景转过身来,怒视着淮南子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知这山顶之物可与道长有关,不然道长何必以那面相之说试探于我,若是道长想取那云中神剑,出手便是,何苦试探为难我这一个小小的书生。”
那淮南子又摇头说道:“道友切莫惊疑,这无主之物,自是有缘人居之。若是道友与此物有缘,贫道也不会做那歹人,抢夺道友机缘。不过贫道临行之际算了一卦,卦像显示这云顶宝物与贫道有缘。但若是贫道算错了卦与此物最后有缘无分,失了机缘,道友自取便是。”
程景与淮南子相比,道法浅薄,所依仗的无非是那燕山赦令和怀中奇书。至于这两者在取宝之时,是不是真有用途,程景心中也不清楚。既然眼前淮南子都如此说了,程景也没有能力拒绝,当下便轻轻点头表示同意:“道长自便就好。”
淮南子见程景点头同意,也是长舒一口气,谢过程景。先前面相一说,半真半假。真处在于淮南子确实看到程景有大道气运护身,假处则是后面的卦象缘分一说。淮南子怕程景坏事,便借这面相一说想和程景立下君子协定,以免生了间隙误了大事。再说了程景好似一个全无道法修为的普通人,不过普通人却为何能先于自己登上山顶,自己可是比程景早出庙中一个时辰上山的,按那脚力也该是自己先到才是,为何程景会先到山头,所以心存疑虑,以致如此。何况山中路况复杂,就算是自己这般修为,也是要花费不少功夫才上来山顶。反观程景一袭青衫反而是一尘不染,早早的就来到这顶峰坐山观景,淮南子只怕是程景是隐藏修为的高人故意如此。而且细瞧程景全身上下,更是发现此人怀中有异宝相护,只是不是何物罢了,淮南子有些摸不清门道,只觉两人起了冲突,自己怕是难以讨得好来。于是思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与程景立了一个口头之约,以免争端,生了间隙为好。
书生道人商议一会,排定了先后顺序,便又如先前一般,各自打坐静等时机。
片刻之后,只见天色暗沉,阴了下来。紧接着便是春雷声大作,闪电呼啸,大雨滂沱而来。都说春雨润物细无声,这燕山山顶的春雨却是又猛又急,脚下山间小道更有隐隐有猛兽呼啸,想来也是为这场春雨欢庆,毕竟立春之后,还需一场春雨才能将这山中万物唤醒,让山中万物周而复始,重获新生。
这场春雨来得又急又猛,程景便想着先寻一处遮雨处再说,却见不远处的淮南子已经起身在雨中大声说道:“上清宗第三十四代弟子淮南子,今日路遇异宝,恐力有不逮,特恭请宗门上清仙剑前来助我一臂自力,以全弟子大道机缘。”淮南子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一张神符,丢于雨中。神符遇水自燃,随后便化作一道长虹,向空中飞去,消失在远处群山间。
程景与淮南子等了不到半盏茶功夫,耳中先是听到一声剑啸,然后两人紧接着便看到燕山西面闪过一道虹光,正是那上清剑一剑西来。
剑锋所指之处,雷电退步,风雨不近,天空中更是亮如白昼一般。随后上清剑落在山顶,悬于淮南子身前三尺,剑身处隐隐有那雷鸣声传出,可谓神异非凡。
程景虽然隔着淮南子较远,看不真切仙剑真容。却也觉得此剑不负仙剑之名,怕是不逊色于那山顶云图中的云中剑几分。
一剑西来,上清剑至。只见淮南子手握长剑,士气大振,更是无惧风雨,举剑遥指山顶云图,高声问道:“你可愿随我出山而去,斩尽那世间妖魔,同享这天地大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