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青山发现自己躺在大车上,从他那两随从口中得知,他们已经出了白毛甸,而他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那天他拿起兽牙,就动也不动,别人叫他也没反应,还又哭又笑的,想拿走兽牙,又有红光阻挡。就在一筹莫展之时,同行有个黄衣老者站了出来,叫他们不要擅动,围着青山转了两圈,然后青山就醒了过来,只是刚醒来就晕倒了,听老者所言,是精神耗费过度,多休息就好了。
那老者青山有些印象,人称黄伯。应该是祖孙两人,都是从店子集一起出来的。黄伯个子不高,黄洼洼的脸盘,下颚留着一缕胡须,穿一身黄布衣裳,身子看着很结实。他的孙子看着有十六七岁,身子骨有些单薄,一双眼睛大大的,就是无神,有些愣愣的。
青山听完,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发现没什么大碍,就是脑袋昏昏沉沉的,总想睡觉。他特意寻了黄伯前去道谢,只是荒郊野外,又囊中羞涩,只能口头谢了又谢。他还想去寻六子,可被告知,过了白毛甸,六子就与队伍分开了。人家还要抓紧赶回去,万一大雪封山就麻烦了。救人的事,人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异族青年也来看过了他,青山帮他护住了那件兽牙,他是特来感谢的。也许二人年纪相仿,又都没有说话的人,一来二去的也就熟悉了。
异族青年叫挛鞮兰,是乌珠穆沁部落族长的二子,也是那怪人要找的人。乌珠穆沁部落实力强大,在北原上也是一方霸主。本来老族长是想把位子交给他的,并送他去了祖庭。可他去了才半年,突然得到消息,父亲突发恶疾死了,他的大哥图鲁博特趁机掌控了部落。
但在挛鞮兰看来,一定是他的哥哥害死的父亲。他的父亲是北原上有名的强者,而且他走的时候父亲一点异样都没有。他虽然想回去,可他知道,现在的他无权无势,在祖庭的庇护下没有问题,一旦下山就会有人来取他的性命。
这时候,他就想到了柳如生。柳如生,人称塞上狂生,出身不凡,天资聪慧,二十多岁就考中了进士,在当时也是轰动一时。可惜仕途太顺,恃才而骄,每每与上司不合,最后被贬到北原成了联络使。
柳如生的职责就是监控北原各部动向。北原,只是对草原靠近大雍北方边境一段的统称。草原深处辽阔无比,里面部族无数。越往北深入,气候越恶劣,每当雪灾之年,草原深处的部落就会向外迁徙,这些部落野蛮好斗,会迫使北原上的部落南下。
今冬大雪,草原受灾严重,已经有几个实力强大的部落牵头,想要南下。如果不早做准备,这玄州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柳如生得到挛鞮兰的消息后,立即就想到,若能助这小族长夺回族长之位,凭乌珠穆沁部落的实力,就可以瓦解南下的部落联盟。即使不成,也能在草原上钉下个钉子,引起各部的不合,搅乱草原现有的局面。若如此,自己没准就能调离这苦寒之地,当即与这小族长一拍即合。
两人本意,只要能除掉他的大哥,再以他继承人的身份,就能收回部落大权。为此,柳如生花高价请了不少草原上的高手,前去暗杀图鲁博特。按照草原上的传统,这种权利之争,外族人是不能直接参与的,所以柳如生一直在幕后出钱出力。可是经过几次暗杀,发现他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不但有外族插手,还有可能是个修仙者。这一发现,使得阿兰即使身在祖庭也受到极大威胁,俩人一合计,便接了阿兰连夜离开草原,还特意走的小路。只是没想到这小族长临走,竟从祖庭偷了一件祖器。
祖器是草原上的历代强者使用过的武器,也只有供奉在祖庭内的武器,才有资格称为祖器。草原上生存条件恶劣,部落众多,相互间攻伐不断。所以他们信奉强者,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
但草原人还有个共同的信仰,长生天。草原人信奉长生天,认为是苍天赋予了一切。他们将神圣雪山视为通往长生天的阶梯,认为死后能通过神山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并在神山上设有祖庭,供奉着草原上的历代强者,而死后能被供奉在祖庭内,是草原上的最高荣誉,也是每个草原人的梦想。
祖庭的掌管者为大祭司,被认为是长生天在人间的使者,在各族部众眼里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大祭司身份特殊,从不插手世俗之事。可每当各部落选定好继承人后,都会送到祖庭,接受大祭司的洗礼。大祭司以下是尊者,在祖庭地位极高,能和各部族长平起平坐,主持祖庭的各项祭祀。而那怪人,名为僧格,是祖庭内部的大蛮,地位在尊者之下,实力强横,有护卫祖庭之责。
神山每年都有大量的朝圣者,祖庭会从里面挑选出资质优异的人来培养,除了极少数留在神山,其余的都会派到草原上游历。这些人被称为行者,如果被某个部落认可,就会安顿下来,未来极有可能会成为部落萨满。
祖庭之所以被人尊敬,就是他们历来只教人学识,从不插手部落间权利之争,也不会干扰他人教义。游历的行者也是以救治牧民为主,他们加入其他部落,还会侍奉该部落的图腾神,所以一个部落的萨满往往供奉多个神祗,当然都是教义相近的,也是草原上为何会有那么多的信奉。
而每当祖庭内完成修行的人下山时,就可以去挑选一件祖器。如果得到祖器认可,就可以带下山,作为自己的法器。阿兰手上的这件,器如其名,名为龙牙,据说里面封印有龙的魂魄。草原部落的先祖习惯将实力强大的精兽魂魄封印起来,遇到危险时再召唤出来。像那僧格手中的骨棒就封印有兽魂,兽魂附到黑狼的身上,才让黑狼变得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拥有此类法器的人,都会自己精心培养一只灵兽。因为附身的灵兽肉身越强横,与兽魂结合后,威力才会越大。
挛鞮兰只听说这件祖器威力强大,借着下山的机会便偷了出来。但灵器认主,无法操控也就是个摆设。祖庭从不管世俗之事,但祖庭内部的事,事关祖庭威严,绝对会穷追到底。
柳如生初时并不知道此事,僧格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他还以为是图鲁博特派来追杀的修仙者。为保挛鞮兰,柳如生还行险服了一枚妖丹,若非那日白衣人相助,怕会彻底妖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纵如此,他现在也被伤了根基,苍老的如同六十岁的老人,想恢复怕是不可能了。因为挛鞮兰对他十分重要。
朝堂之争远比疆场征战更为残酷。他年少成名,年轻时也却有些恃才傲物。但为官十载,早就明白了处身之道。他现在被发配边疆,不过是朝堂斗争的结果。不过越离开权利中心,他越能看的清自己的处境,祸兮福所倚,此番挛鞮兰就是他翻身的本钱,所以才会拼了一死也要保住挛鞮兰。
但现在柳如生对挛鞮兰也是头疼,这件祖器明显被下了禁制,若不把人送回去怕是难以善了。柳如生还在考虑怎么处理时,一打眼,看见青山又凑了过来。
自从见了柳如生与僧格一战,青山的心思就活跃起来。他也见过些所谓的江湖高手,可与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觉得,这才应该是大丈夫生所学,有如此能耐,天下大可去得,快意恩仇,纵横江湖,岂不快哉。什么家业、学业,不过是过眼云烟,通通都是虚的。白衣人他是不敢想了,能有柳如生一半的本事就知足了。
所以青山没事就去找挛鞮兰,借机就和柳如生套套近乎。柳如生也是看在挛鞮兰的面子上,不好赶他,可他却是一次比一次磨人。柳如生知道他那点心思,这次见他又来,干脆挑明说道:“虽然圣人说,有教无类。可我儒家一脉,不比其他,你读书少,基础又差,便是学了也是无用,还是另寻他路吧。”
青山被拒绝也不是一两次,这次最为直白,虽知道没什么希望,可再碰到如此高手,就不知什么时候了。柳如生也是被青山磨怕了,想了想,一指黄伯:“你不如去他那里试试。”
见青山不明所以,柳如生才告诉他,那日带面具者身手高明,而他又有伤在身,此人当不会如此轻易退走。后来青山能够醒来,跟黄伯有很大关系,他觉得应该是黄伯出手相助,惊走了来人。若是如此,倒值得青山去试上一试。
黄伯虽然帮了青山,可贸然过去也是不好。青山正想找个借口,打听到他祖孙二人要往渭城而去,青山一琢磨,也跟着去渭城,若是顺路便不好拒绝自己。想做就做,同黄伯一说。黄伯还没说什么,他那两个手下却是不愿了。
气的青山无耐,正好柳如生他们南下顺路,便让他们夹带着去了,让他们告诉家里,小爷我拜师学艺去了,学不成艺绝不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