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坳其实有个名字,叫拱月山。顾名思义,两山互相延伸,在夜晚里就像拱卫月亮一般。两山实际上连为一体,于山麓上处开始分叉,一边向东延伸,一边向西延伸,在山巅之处又向反方向延伸,山势奇特,百年难得一见。
俗话说:一山造一方。
迁徙而来的先祖在山麓处安身立命,那时族人尚少,所需尚小,故而长久地开发山麓地带,也是不愁吃不愁穿。山麓有一种稀土,在上面种庄稼能比常土的收获多出十倍有余,山麓的沃野中间自古以来就躺着一条长河,将沃野分为东西两部分,这河从山上顺着山势流下,在山腰部分突现小型悬崖,于是缓河又变成瀑布,瀑布将河水冲到山麓上处,有一池,从池中流下山,流进田。
盛夏时,村民往往带着孩子,提上一袋西瓜或水果什么的,“扑通”的一声就跳进池里,一边纳凉一边吃着西瓜,池里都是男人,女人是不能进来的,因为村民认为女人身上的臭味会污染池水,庄稼就会死掉。于是当女人们的男人到清凉的池里洗澡时,她们只能偷偷摸摸地在自家里骂骂咧咧地洗澡。
但当山接受了人的居住后,人就会像是种子扎了根似的拼命地吸食土壤中的营养,并会对所有争食的目标采取他们所独有的行动。
三十年前,也就是先祖在此地扎根的第七十个年头,山坳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一天,那时正是初秋,农田里的男人们都在忙着收获粮食准备过冬。村里的老跛李也不例外,老跛李是孤家寡人,那时的老跛李虽是不惑之年,但却是啥都迷糊。他儿子早夭,媳妇难产而死,就只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为此村里有不少年轻人主动帮他打理他那不足一亩地的农田,他在丧子的悲痛后无奈地接受了。
那时,老李头刚刚吃过早饭,早早得来到了自己田里探视自己的宝贝一亩田。他是怀着悠然的心情去的,他的双手背在弓起的身后,两双干腌的眼眶里是小小的眼睛。
可当他看到自己的两亩田的时候,他干腌的眼睛终于被滋润了,他大叫着,嘶喊着,辱骂着,接着就听到了一群不同的人的不同的大叫、嘶喊、辱骂。
这些早起的人显然更早地看到了村里的悲剧,他们田里的庄稼都死了,田里灌着黑色的、发着恶臭的水,他们的庄稼死的不明不白。
女人们哭诉着,男人们骂娘着,一传十,十传百,人们蜂拥而至到自家的田上,就像父亲看着自己死去的儿子一般,哭的撕心裂肺。
“谁他娘干的!”
“活剐了他!”
“老子削了那兔崽子!”
人们在痛定思痛后,发现这些黑水都是从山上而来的,人们叫嚷着上山,浩浩荡荡地提着家伙什儿奔向山,村民顺着黑水而走,他们发现这黑水就是平时那条长河,从前清澈芳香的长河变成了恶臭无比的臭水沟,他们一直沿着河水走,直到走到他们无比熟悉的地方——那个‘洗澡池。’
村民们惊呆了,他们眼前哪里还是从前的那个清澈的‘洗澡池’,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毒池,还冒着热气,从池中散发的恶臭让人感到呕吐。
村民还在池中东北角发现一具人型尸体,村民赶紧叫嚷着打捞上来,以为是哪个倒霉蛋掉到池里淹死了,可仔细一看,坏了,这特么是个什么东西?牛头人身!
四周熙熙攘攘的村民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大步。有几个胆子大的年轻人随手捡起一根木枝,试探地戳了戳,这牛头怪物没有丝毫反应。
“好像是死了。”
“应该-应该是吧。”
“难不成这黑水是这怪物弄的?”一个村民问道。
“俺看八成是。村长你说呢?”另一个村民回答道。
那时的村长还不是李在道,那时还是孙渊的村长,那时的孙渊还没有得病死,他已高龄五十六。
孙渊点点头,说道:
“俺看是。这样,不能让这鬼东西一直呆在这,搞得俺们庄稼都坏了,得弄走。”
“拿去烧了吧,变成灰没准儿还能做肥呢。”一个村民提议道。
这位村民提议后,有不少人点头赞同。
这一位叫孙笋的人叫嚷着,他就是文刚说的孙老头,那个时候孙老头还不是孙老头,他还只是个孙小头,年轻胆子大。他语出惊人地说道:
“把牛头割下来,还能下酒呢!”
“啊呀呀!”
“孙笋你小子真猛!牛妖怪都敢吃?”
孙笋得意地说道:
“这算啥?这天下除了屎俺不敢吃,尿俺不敢喝,什么都跳不掉俺的毒口!”说着,孙笋得意地张了张嘴,示意他惊人的实力,人们纷纷佩服。
这时人群中有人奸笑着往下指,道:
“俺不信!你敢吃俺下面吗?既不是屎也不是尿,哈哈哈哈。”
村民听后都捧腹大笑,指着面红耳赤的孙笋大叫:
“你敢吗?你就吹吧你。”
孙笋羞愤不已,红着脸,嘴里哆嗦着:
“俺,你,你那里不流尿?......”
哈哈哈哈.......群众笑的更乐了。
掩笑的孙村长赶紧结束了这场闹剧,吩咐村民将这来历不明的牛头人身的怪物抬到山下空旷地带焚烧处理。人群在嬉笑中往山下赶,孙笋走在最后,踢着路边的杂草,咧嘴骂娘。
那牛头人身的怪物尸体被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些渣渣,在夜深人静之时被一些村民偷偷拿去,搅着糖水分给家人一一喝下,据说,怪物的残渣可以包治百病。
说也奇怪!自那次山里发现牛头人身的怪物后,上山打柴的人们总能在山里的某些地方找到另一些奇形怪状的尸体,什么人首蛇身、猪首人身、狗首人身,打柴的人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一样,常对旁人得意地说:
“这些怪物都是人和畜生变的。”
人们糊涂了,反驳道:
“那到底是人变的,还是畜生变的?”
打柴的人说不上来了,眼看就要丢丑,急忙说道:
“一起变的!”
人们不但在山里发现奇怪的怪物尸体,村里也接连不断地发生怪事。人们才忽然想起先祖的叮嘱——灾祸婴儿。可是那也应该是在三十年后啊,难道这灾祸也像女人大姨妈那样,提前了?
忒神奇了!
村民们起初还把这当回事,这段时间清心寡欲,男人晚上主动睡在床上,把女人踢下床去,睡在地上,铺上一层棉布和铺盖,女人难免晚上就会叽叽喳喳。这么一吵,男人也睡不好觉。翌日一大早,几个大老爷们相见,都打着哈欠,指着裤裆抱怨道:
“俺遭罪了,俺的老二也遭罪了。”
不过过了一段时间后,村里还是像往常一样,尸体出现的出现,鸟儿偷食的偷食,黄狗晒太阳的晒太阳,啥事也没发生。村民便放松了警惕,啥事也没发生,自己遭罪?
这事不干!
人们恢复了往常的生活。夜里该有的声音又响起了,响彻了村里的每一条街道。
今年损失了一年的庄稼!
那时文刚还不在村里,确切地说还没出生。自然也不清楚三十年前发生在村里的事,或许只是偶尔听几个爱吹牛皮的村民显摆过。
文刚不是山坳人,他是仅有的外来人,有点像闯进桃花源的那位打渔人,不过那时他进村的时候,可狼狈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