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地砖,他止步了,因为他的皮鞋是脏的。一股泥土的味道,不是他身上的,而是从他的内部散发出来的,这让他无所适从。旁人投来的眼光更让他感到燥热,仿佛自己是进错了地方,他的身子依然属于田园风光的家乡。
“有事吗?”保安注意他已经很久了,他站在校门口已经有一刻钟了。
“我,我入学。”他一边摇摇手,一边却盯着高大的教学楼看。
保安彻底对这个小年轻无语了,给他指了路:“校长办公室在13楼,左数第四个房间。”
他走进行政楼,在玻璃门前停下了,门上没有门把手。
“老伯,麻烦给我开个门。”
门无声地开了,留下一脸黑线的他在原地发呆。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大厅,因为不知道门什么时候回关上夹到他,很幸运这档倒霉事他没遇上,于是转身又向校门处喊了一声:“谢了,可以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了,他转身走到楼梯间,往十三楼走去。
保安大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这个男人似乎从来没见过自动门,这货不会没乘电梯去走楼梯了吧。
他摸着楼梯一边精美的木质扶手,工艺比他家的桌子好多了,而且有股淡淡的香水味。
楼梯间的考察结束了,提着他的所有行李上十三楼没让他喘一口气,但新的问题不是他的身板能够解决的了,十三楼的大门紧锁着,敲门也没人应。
“不是吧,今天没人上班,今天是星期二啊。”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表,都快变成古董了。
“哒哒哒。”他听见里面走路的声音,一个人终于来开门了,是保安大爷。
“不要走楼梯,你没有门禁卡。”他指了指门上的电子锁。
“那你是怎么上来的?”他一脸疑惑。
“电梯啊!你是外星人吗!”大爷血压拉满,差一点就要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哪有电梯?”他摸着楼梯间的墙壁,一点也没有电梯门的痕迹。
“不是在楼梯间啊!你过来。”他拉着安东往里面走去,指着一堵有缝的墙。
“老伯,这是哪门子电梯。”他用手指扣了扣墙上的缝,一边的墙上也不见按钮。
大叔在墙上按了一下,电梯的门就开了,应该说墙被打开了,把这个土包子吓了一跳。
“原来把电梯门做在墙里了啊。”他看了看老伯按了的地方,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标志。
“这是触摸屏的哦,进口的。”老伯自豪地炫耀着他的“学识”。
“这有什么可激动的……又不是国产的,要是我们能生产这玩意才好吧。”
他按了按,电梯果然开了,两人在电梯前玩了好一会才肯善罢甘休。
“是谁啊……呼哧呼哧,电梯都下不来。”一个衰老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两人才意识到闯祸了,赶紧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哎呦,我的老腰啊,不要占着电梯好不好。”老人走到两人面前,他的白袍引起了安东的注意,他走上前观察起来了。
“干……干嘛。”老人后退几步,这个年轻人靠得太近了。
“你是神父?”安东终于找到了自己认识的东西,这白袍和他父亲的一样。
“啊?是啊,我是神父。”他转过身,背后的图案是金色的金字塔。
“不好意思,我认错了。”他连忙赔礼,“我还以为你是神父。”
三人之间的谈话被一个人停了下来,两个一头雾水的人和一个呆呆的人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说,我是神父,你也认出来了,怎么又改口?”老人不问个清楚不罢休了。
“你背后的花纹不是原子也不是十字架。”
“印着原子和十字架的也是神父袍……”
“啊?”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图案,至今为止在这的所有物品都超出了他可怜的认知。
“这是学院神父。”保安悄悄在他耳边提醒,“你说的是技术神父和教会神父。”
“真对不起神父,我是今天入学的安东·克劳伦斯,我想找校长!”他给他鞠了一躬。
“这位就是校长……”保安大爷只感到头晕目眩,他拿安东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克劳伦斯!”老人一惊,见四下无人赶紧打发保安走了,“你到我办公室来。”
他几乎是拖着安东进办公室的,安东对这种粗暴的邀请一点也没有在意,他感兴趣的是玻璃柜子里陈列的奖杯和奖章。
“行李放了,坐吧。”
他坐在沙发上,一脸茫然地看着老人。老人扶着额头,思考了好一会后拿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的背后写着:“核物理系2311届一班。”
“你的家人呢?你父亲没来送你吗?”老人焦急地问他。
安东摆出一张天真的笑脸说:“他工作太忙脱不开身,我自己来的。”
“他牺牲了对不对,西舍·克劳伦斯。”老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眼眶红了,只能把头扭到一边去。
校长室里,所有的奖杯都失去了光辉,事物没有了色彩。
他的沉默给了校长肯定的答案,老人终于哭了,最后变成了无尽的咳嗦。
安东起身,想安抚老人,老人却示意他坐下。
“所以,你哥哥去安息汀了对吗?西舍在那里读的中学,那里也有好的大学。”
他把纸巾丢到垃圾桶里,把一叠文件摆在桌上签起字来。
“安东,安东是吧。你父亲的推荐信有吗?”安东立刻把那封信递了上去。
“好的,安东·克劳伦斯,小学学历。你的年龄……十八。”他有些诧异,这个孩子没有读中学,但这是西舍·克劳伦斯写的推荐信。
“校长先生,有什么不对劲吗?”安东发现了异常,校长的表情很凝重。
“啊啊没事,安东你之前了解这所学校吗?”老人签字的手停下了,“毕竟……我们只提供高等教育,你目前的基础有点太薄弱了。”
安东无话可说,自己以前惹的祸现在变成苦头了,但他不打算就这样打道回府。
“我可以学的,校长先生,我会很努力的学的。”
校长现在犯了难,但时间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他必须得走了。
“总之,我们给你安排一间校舍,你可以先安顿一下,水电什么的我会给你付的。”他拿起教案就要出去,但安东拦在了门口。
“校长先生,我不是来着寻施舍的,你的帮助我很感激,但我会把学费杂费都补上的。”
“这点钱真不算什么。”他推开安东要走。
“以这样不堪的学历胆敢跑到这来,我知道这叫不自量力。”这一句出口,校长停下了他的步伐,“请让我赢得一个听课的席位。”
校长没有回话,摆摆手就走了。
校舍里,他显得很失落,愈发感觉自己一点也不适合这个地方,但他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校长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他不会主动离开。
他一个人住一间房,校长给的待遇很高,食宿水电都付了。他心里很清楚,那个校长已经做好了养闲人的打算,他生气地把箱子一丢,这样的对待实在太残忍。
“我不是废物!你给我瞧好了!”他从日记本上撕下两张纸,把铅笔橡皮揣兜里就出去了。
整个校园非常大,又在市中心寸土寸金地方,不难想到这里对这个国家的意义。他一眼就能看见的建筑就是学校的主教学楼,他在校门口就看见的大楼,30层以上就是图书馆,要想出人头地只有一条路。
他这次学乖了,做电梯上了30层,直到电梯里所有人都走光了,他一人到了30层。
图书馆是关着的,门上有和楼梯间一样的刷卡处,这次他缺的是学生卡。
“这不是为难我吗?”他有点气愤,这下无计可施了。
一股烟味飘了过来,是吸烟室那边飘过来的。他走到门口,几个穿白袍的同龄人坐在里面,他们的白袍背后没有图案,肯定是学生了。
“啊,好没劲!这破地方,竟然不让出去真是绝了,我已经忘掉妹子是什么味的了!”
“那有什么办法,我爸把我关在这个地方,说是最好的学校,我看是最严的监狱。”
“上什么鬼课!”最胖的人把烟头狠狠砸在烟灰缸里,结果掉了一身的灰。
“你有病是吧!看着我干嘛!”安东已经被发现了,他只好装作是来吸烟的,无奈他不会。
“我第一天来,这里是什么情况?”他不好意思地坐在胖子旁边。
“我看你是讨打。”胖子抡起拳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胖子打架那叫一个差劲。
“怎么不通风的啊,闷死了。”安东把窗子打开,一身汗的他把袖子撸起,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甩那三个人十条街。
几个人见这个怪人不怕自己,一起悄悄的议论起他来。
“这家伙有点吓人啊,还是不要找他麻烦。”
“乡下小子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真的是警察局长的儿子吗?真tm逊。”
“我看这家伙不是这里的学生,不如让他帮我点到吧,我旷了上午的课。”
安东听到胖子叫他:“喂,这里非学生免进。”
安东果然乖乖出去了,胖子心里窃喜,找到个跑腿的小喽喽。
“我开玩笑,兄弟进来吧。帮我个忙,我请你到最贵的食堂吃顿好的。”
另外两人对这种哄小孩一样的方式感到无语,但安东真的进来了。
“真的?”安东兴奋地问道。
“当然,学生卡给你,1303教室帮我点个到。”
“好嘞,您贵姓?”
“甭管这个,去吧!”胖子把卡丢给安东,安东一溜烟跑地无影无踪。
“真是个乡下人哈哈哈。”
“就是!”
三人还在为找到一个逃课的好方法而沾沾自喜,安东心里已经笑开了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自己已经免费得到了学习的机会,餐费白送。
他跑进教室,只有一个位置空着,想必一定是胖子的位置了,老师还没来。他坐下,老师就进来了,手上抱着课本,他开始后悔自己没要课本了,把桌子一移和一旁女同学拼桌。
“抱歉,我课本没带,共用一下吧。”他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你是我们班的吗?”
“我今天才进来,我叫安东。”
女生很不情愿地把课本放在两人中间,自己倒是和他保持距离。
“安静,上课了,我们来点到。”老师已经到了,是校长!
一排名字点过去,安东的心脏已经要爆炸了。
“费赦!费赦!”没人回应,看来就是这个名字了。
“到!”安东把手举了起来,却引得全场一片哄笑。校长也发现了他,他只好坐地端端正正,像小学老师教的一样。
“安静,下一个,路易!”
对于校长没有揭发他的行为,他已经很感激了。
“我不会就这样轻易被赶出去的,只要证明我自己就好了。”
因为西舍从来没有赶走一个学生。
而他一定会奋起,这是父与子的交接,一场永不停止的远征。
“我只是一个新的奋起者,请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