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说起药王谷,那真是个神秘所在,江湖地位崇高。天下医者虽不尽出于药王谷,但与之有师徒裙带关系的,占了医界小半数之多。谁都有头疼脑热受伤中毒的时候,可想而知,即便性子火爆行事大条的江湖侠士,也不愿意得罪药王谷。
我从河边被二哥捡回去,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急坏了家人,阿爹以万金之酬广募医者,这事闹得动静很大,在药王谷混出名堂的三哥原本是要和安王府一刀两断再不往来的,但听闻我还能喘气,那无论如何也要救上一救。于是拖着他的师父,现任药王谷谷主在王府住了一年多,神医走后,他自己又继续给我调养身体,直到如今我有了这活奔乱跳的模样,方才安心。
时间真是一方良药,不管多浓的爱恨情仇,在黑夜与白昼的穿插调和下,都终将归于平淡,三哥和安家的情与怨虽厚如坚冰,但在时光的河流中,也渐渐消融。这两年下来,兄弟继续是兄弟,母子依旧是母子。他给自己起了林远志这个名字,想来也很有深意,林远是他的生父,远志是味治健忘的药材。我想,他这是纪念生父,兴许有些事有些情,他也并不想忘却吧。
在安府这两年,三哥顺便研究了要了林远将军性命的那支毒箭。那支箭,乐菱姨娘并未丢弃,而是妥善保存了下来。三哥仔细研究发现,箭上的毒,竟是药王谷特制的“无解”。这味毒药,是药王谷前任谷主吴沐精心调配而成,其中的重要成分便是他豢养的宠物—“三日”的蛇血。吴沐以制天下奇毒为乐,他的“三日”,是用各色毒草毒物喂养长大的毒蛇,喂养它时,出了点意外,吴沐又花了三天时间,将其救活,因此得了“三日”这个名字。三日既是无敌的毒物,也是世间稀有的补品,食用得当,可起百毒不侵之功效。很不巧,这条蛇不小心跑了出来,被无知的三哥捉住炖了汤,且很幸运的是,他在汤里配了几味得当的药材,将三日做成了正宗的药膳。据说那药膳蛇羹味道甚好,他和师父,一人三碗,喝了个精光。吴沐用了十数年心血养育三日,很有感情,平日里制毒放它一点血都要心疼个半死,如今三日就这样魂归西天,他自然悲愤至极,追着三哥要他偿命,结果他的毒没毒倒三哥,反而反噬到自己。那个毒,就是“无解”。“无解”既是用“三日”制出来的,也要用“三日”来解,可“三日”已经进了三哥肚子,那“无解”便真的只能无解了。
药王谷是个有故事的门派,立派之初,曾以研制医方药方为己任。流传百年,如今虽医毒并举,江湖气息越来越重,但大多人还对立派誓言有点印象,多多少少留着些行医济世治病救人的责任感。吴沐性情乖张暴戾,主张毒术为立谷根本,强调江湖地位,对政见不同者向来狠狠打压,绝不手软,这些年来,药王谷名气响亮,吴沐的江湖地位与日俱增,但他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往日大家屈于其淫威之下,不敢吭声,如今眼见吴沐大势已去,长久以来的压抑不满便勃然喷发。谷中长老们商议后,一致推选性情温和,医术高超的二当家,也就是三哥的师父杨清宇担任新谷主。杨清宇心里颇喜欢勤奋好学,聪颖能干的三哥,加上他有百毒不侵之躯,和云西王府又有一层隐秘关系,江湖帮派若朝中有人庇护,自然要比别的帮派更胜出一筹,于是三哥成为杨清宇心目中的传人之选,江湖地位便也跟着水涨船高。
小有地位的三哥对改变自己命运的那支箭耿耿于怀。当年林远中了吴沐的“无解”而亡,而那支箭的目标实际上是阿爹。这支箭从何处得来?由谁射出去?按理说,冷箭一次不中,还会有第二次,可事实上并没有,这是什么套路?这么多年过去,世事变迁,一路追查下来,并没有多大收获,不过是让阿爹提高安全意识,多加了些守卫和贴身随从。至于当年安家那场祸事,至今仍然是一桩悬案,三哥很想刨根问底,找了江湖上的朋友打探消息,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