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多远?
昀卿只道是中暑晕过去了,待她醒来已置身雾涯谷。
是不是马上就可以看到她的少次鹅,还有沐尘?
这是一场收心之旅。何谓收心?又是收谁的心?
她首先看到的还是那只小狐狸。
小狐狸胖了一圈,毛茸茸的直要炸开来,看起来更机灵可爱了,让人好想摸一把。
它头歪歪的看着他们,没一会儿就抬起胖乎乎的爪子打了个哈欠
——白日梦还睡得不够?
小狐狸它像是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头向左歪歪,又向右歪歪,好一阵才想起自己带路的职责——又一个哈欠过后,向前奔去,拔腿带路是也。
那是很久以前了,他身边也有这么一只狐狸,看起来和这只简直一模一样。
很久以前了么?距离他意外闯入的那天……终归无法踏入同一条河。
沿路的景色和记忆里并无二致,他在梦里重回了多少遍……
烂漫花海中,一个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遗世独立。
转过头,那是他——的脸
却是沐尘。
小狐狸将他们带到沐尘面前,然后兴奋的在他脚边打圈,这回倒是不困了。
沐尘看见他们三人,眼里闪过了一道光,“来了。”他说的无比自然,好像他们都是远行回家的人,而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看到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辰澈一点也不惊讶,倒是昀卿稍稍惊讶于他的不惊讶。是在她的梦里见过了么?她不晓得,那个幻术师触碰了多少,辰澈最终看到的又有多少。
天煜出奇的静默
此行的目的?沐尘没有问就给他们安排了住所。
他们三人分开住,昀卿还是住原来的小院。
在院子里她见到了同样胖了一圈的少次鹅,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少次鹅似乎是记得她的,一看到她就一摇一摆的跑到跟前,要抱抱。
她忍俊不禁,一下子抱起它,和它说起话来:“想我了没?”
人,很难去打开另一个人的心,但动物可以。动物是多么神奇的生灵!
少次鹅就能开她的心。
辰澈沉浸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世界。
仿佛,那个世界不曾毁灭。仿佛,他还是当年的他。仿佛,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只是没有了那个人,伴着一整个世界的灰飞烟灭,徒留他独自神伤。
一年复一年,不再敢照镜子。他拥有不老的脸,却永远失去了青春。
与永恒比肩的此生不灭……
他没有在照镜子,平静的湖面就是天然的镜子。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此时倒映在湖面——是沐尘来了。
沐尘他为什么会喜欢照顾这些花草,因为他师傅喜欢。他遵循着她的心意,其中有多少是他自己的?
这里的一切都维持得他初见她时一样,没有变。是因为什么?沐尘也说不清楚吧,但是他知道。他不想知道……
沐尘很肯定的说“我见过你。”
他没有说话。
沐尘的目光变得悠远,“我以为是在做梦。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呢。”
那是十年前,小小的他在这么大的一个世界,只有师傅是可以依靠的,只有师傅会听他的心里话,他想每时每刻都跟师傅在一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学术法。师傅说这就是术法,他连术法是什么都不知道,却跟着师傅学。没有童年,也无怨言。他是欢喜的,因为他有师傅。
师傅也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师傅用心的教他,他也用功的学。
那日午后,师傅看了一只古怪的小白鸽送来的信就匆匆离去了。才刚来就走,这是破天荒的。这一小会儿怎么够?他特别的想念师傅,他想看看师傅在哪里,在做什么。
就只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他运用师傅教他的术法,他看到了她,还有他——是长大后的自己么?
他偷偷的用术法看过自己长大后的模样。
他迫切的想长大,恨不得一夜长大,保护师傅。
可他……真的只是一眼。术法反噬,他昏过去。
他以为是一个梦。真是诡异的梦……却原来不是做梦。
辰澈终于开口:“我是认识你师傅。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沐尘反问:“你是师傅的什么人?”
沐尘再看到他的时候说的“来了”是由心而发——对昀卿和天煜说,也是对他说。
好像是宿命带领,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知道他留在这里,等的是什么。他的私心不想有人和他一起等。
等她回来是他一个人的事。她是他一个人的师傅。
可是恍惚梦中的一眼,他做不到不去在意——这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和他的师傅有什么关系?
担心引出真正的问题,辰澈不愿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运用灵力,给了他一个无比真实的幻境——在里面他或许可以找出他要的答案。
真相会是他想要的么?
不,他不会想要。
离真相越远越好……辰澈本不愿惊扰。可是,必须走出这一步。
在世上,谁都不是一座孤岛。
天若有情,望天能够悲悯。
唯一可以想见的是,待他从幻境里出来,心甘情愿的,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为了找到天昀之灵秘传的最后一章,他不得不这么做。
此间一日,幻境十年。日升月落,沧海桑田……
沐尘从幻境中出来,已过去一天一夜。而昀卿的时间也丢失了一天半,她全无感觉。她以为她在这里渡过的时间是连续的。时间的断点断了什么?
主人没有提此行的目的,这日子就像温一壶茶,和朋友的叙旧和家人的度假,是不会觉得长的。还有少次鹅的陪伴,昀卿觉得很快乐。
快乐的背后是什么?
辰澈又在等待什么?
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是他此时的心境么?
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生活是他追求的悠长假期么?又为什么带上她?
不管为什么,她都感激这段时日。
岁月如歌,请尽可能的唱——尽可能的长。
主人看了她经历做成的梦境,之后就带她来这里。她怎么会想不到,之间必有关联。
不想想到就想不到,在这里少次鹅才是她的大脑。
不用担心,身体会先于意识行动。
这里没有寄云宫的宫主辰澈,寄云宫的少主天煜,寄云宫的昀卿,没有任何前缀,没有任何附加,只有辰澈,天煜,昀卿——三人之间的情感也得以纯粹
——她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