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玉开局就笔走龙蛇,绘画速度极快。
偏头看了会,直到她不耐烦地剜来恶毒目光,我才慢吞吞将篆烟笔沾了朱赤。
边下笔如有神,边叨叨念咒语:“九天之雪浩浩汤汤,寒意催风起,衡底冷冰生,吾在处霜华四溢……”
“魏陵!”吾洲老儿眉头紧皱:“考核便考核,多嘴!”
“弟子的嘴不多,只有一张。”我一脸无辜,继续作画。
“混账!”某个老东西气得发抖,强忍冒火,轻声道:“玉儿。”语含关切。
“老师,无碍。”杳玉自信地流畅落笔,以彰显并没被我影响。吾洲欣慰点头。
篆烟笔作画行云流水,我运气‘衡冰符’笔法,随心所欲往青符上添。
一向随便惯了,不甚在意所画之道是多少,是下中上里的哪三种,对于我来说,符篆,杜长淩叫我学,便学;要我背,便背。
倒没仔细琢磨自己到底能在黄符作多少画道,更不知道此时的青符能作多少。只在不觉疲惫消耗精气少的情况下添画道,随心而为。
通明碑测试出来,零资质,可莫老头查了,说是什么虚衍之体,在符篆之道上有无限可能。
通明碑断定废材,而我所经历之事,无论是殿试第一,学习各种符篆,并一一习得……都在暗示我,并非废物。
所以,很奇怪,哪怕面对杳淮颜这种天纵之才,青符一百九十九道大符师,我,黄符不知画道的无名之辈,都不曾感到怯懦。
为了莫老头,为了争气,为了向所有人证明我魏陵,堂堂正正。
为了斩断暗处的枪箭阴舌,我必须,也唯有,迎难而上。
杳玉身为大符师,实力不容小觑,一柱香燃了四份之一时,便道:“老师,弟子已完成一百九十九道...惭愧...终在瓶颈,难以突破二百道。”
她语音之中透出愁闷,余光却是瞥向我,夹杂些许挑衅。
比我快怎么了?嘚瑟什么,门牙给你打飞。
我心里默想,不动声色地继续绘制。
眼看一张青符,一半以上的地方被涂得差不多,甩甩酸麻的手,停笔,今日天气暖和,适宜睡觉。
这么想着,我就真的发困,打起盹儿,甚至担心睡得不舒服,取下狐毛皮铺在脸下,贴桌趴倒。
“魏陵!”不知睡到何时,一声平地惊雷响起,迷糊睁眼,嘴角还挂着如梦初醒的不明液体。
“谁?敢打扰我睡觉!”我猛地起身,正对上吾洲一张黑得被锅底糊过,紧绷着的脸。
竖起的眉毛下,被怒火灼红的眼射出两道寒光:“当考核场地是你家吗?说睡就睡!”
我方悠悠想起,一拍脑袋,对了,正在和杳淮颜进行决斗呢!
不过...
“吾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擦擦嘴边的尴尬物什,狐毛皮塞进胸襟,也不管撑得多难看,一本正经道:“您不是一天两天认识我,自然该知道‘混世小魔王’的称号,我不混蛋,怎么配叫魔王呀!”
“你除了贫嘴还会什么?”杳玉仪态万千,依旧在坚持攻破第二百道大关:“香只剩下四份之一不到,你怎么翻盘!”
立在地上的一柱香,估摸撑不了多久就会燃尽。
她信誓旦旦,笃定我一盘黑到底。
“是吗?”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抠耳朵:“大声点,老鼠吱吱哦,听不见!”
不料,这句话如同导火线似的,把杳玉那根爆竹点燃。
一百九十九道的青符,在赤雀凤笔下,突地爆出刺目的光辉,即便很快地一闪而逝,也阻挡不了它证明,她的瓶颈已经破出,涨成二百道!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就这?就这?气你一下都能突破?”
“哈哈哈哈!”吾洲毫不客气地赞叹:“玉儿,好好好,可算为为师出了口恶气!”
“魏陵,你服是不服?”
“服,为什么要服?”我很快重拾面部表情,面不改色地往青符上‘添油加醋’道:“老爷爷都不扶,你们这么年轻气盛的,我扶干嘛,要扶有困难的老弱病残孕才对,你们...是吗?”
故意延长尾调,疑问深远,看傻子一样扫视他们二人,边打量边叹息:“你们承认,我就服。”
“你!”杳玉终于忍不住了,赤雀凤笔按在桌上,发出很大音响,青符上交吾洲,怒目视来:“老师,弟子恳请鉴定!中品青符所制‘衡冰符’二百道!”
她一字一顿,紧咬银牙。
“别动气呀,女孩子生气老得快。”我掰着手指头数数,笑嘻嘻的,诚心诚意道:“杳淮颜,你可比我年长三岁,再气就成老姑娘了,不划算,你像我这般天天笑,指不定越活越回去呢!”
这些话,不知是在咒她还是在美好的提议,总之杳玉不会听的,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心里越来越舒坦。
吾洲取出一块方状晶体,将杳玉的‘衡冰符’贴在其上,道:“魏陵,为了让你死心,这是从通明碑里切下的一块碑体,名为‘通明镜’,可以节省人力,鉴定各类符篆画道,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和玉儿,到底有多天壤之别!”
“精气测试通明碑体呈蓝色,鉴定画道通明镜会呈现四种符篆不同的颜色,从下至上黄、白、青、紫,镜子三份,一份下等三百道,一份中等六百道,一份上等九百道。”
‘衡冰符’被通明镜吸附,镜体颤抖,很快青色涌现,并占取镜子不到一份的位置,恰好是下等三百道范围,妥妥的二百道。
杳玉扬起高傲的美人头,以一位上位者的姿态,低睨讽刺:“魏陵,你输了。”
一柱香,此刻仅剩下指甲盖大小。
“谁输谁赢,先别急下定论。”
先前犯困疲劳,其实是因为消耗多了精气,一直以来都用基础黄符,忽然强行在青符作画,好比小蛇吞象,一口闷不下,十分难受。
小憩一会,轻松许多,当下有了力气,在吾洲师徒极不看好的视线里,捏紧篆烟笔,做出最后一搏!
第三条通道外,传来祥瑞白羽鸽鸣,蒋摩道:“时辰紧急,总共画成九百道之人,只有第一通道的林缨缨,黄符作下九百道,暂居第一通道第一!”
“师姐真厉害。”我由衷感慨,林缨缨柔柔弱弱的,可在符篆之道上,是当仁不让的坚韧不拔。
祥瑞白羽鸽再鸣,蒋摩声音略微激动:“第二通道的符其凉,所绘白符四百道,距离五百道已经非常接近!”
自己教出的弟子,怎会不振奋,他紧接着道:“第二通道吾笙萤,天资聪慧,画下白符二百道,不久便会突破三百道,我们二学部真是人才济济!殿主他老人家若是在场,定甚欣慰得拍手叫好!”
嘁,拍手叫好?鄙视地在青符上落了最后一笔,杜长淩那凉薄的老家伙,不一紫符把你打飞,我名字倒过来念陵魏。
一笔赤墨毕收,一柱香恰灰烬。
‘衡冰符’双手奉上,我眉眼弯弯道:“吾老师,该鉴定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