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淩的药膏很妙，不出二天我便像个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
身体好了，许多没想清楚的琐事开始在脑中回荡，企图解决。
发烫额头和梦的事情无解，索性不想，剩下的就是入院晋升考核——
我能作下青符三百道的事情实在诡异。
此时天色大好，朗朗明日，杳玉狗皮膏药似的黏着杜长淩求教符篆上的问题，但两者之间保持了五六个人的距离。
淮颜仙子漂亮的脸蛋上是一块红肿无比的肿包，乃是她殿主哥哥的杰作。
她自以为到了杜长淩身前学习，与众不同了些，自持娇羞给他倒常喝的黍魂茶，献媚地玉手芊芊调羹盛，要喂他。
哪知杜长淩是个铁血无情的，紫符都懒得招出了，直接将手里的典籍丢她脸上。
“嘭！”那声音，啧啧，深刻碰撞的惨痛。
杳玉疼得泪如珠落，楚楚怜人，硬是装坚强没吭一声。以为这样能搏得殿主哥哥一丝疼惜。
哈哈。
杜长淩打了美人儿，清清淡淡地抚了抚雪青袖子，挑着一双冰冷的长眸道：“生人勿近。”
那样子要多嫌恶有多嫌恶。
哈哈哈！
我捧腹大笑了好一阵，总说杜长淩不会怜香惜玉的揍人，对我狠，没想到对别人更狠。
这个老师，不错，赞赞赞！
与我同仇敌忾的还有小小可爱的绛鎏，它是杜长淩养的灵宠，先前抓乱杳玉的头发没被惩处，胆子大了。
趁他不在会饶有兴致地欺负一番，杳玉常常气得火冒三丈，又不敢如何，那可是她殿主哥哥养的，得罪不得。
所以吃了苦要受着，听说绛鎏喜欢吃小花，又辛辛苦苦摘了些花儿来，可她摸不着它喜欢那种，送是白送。
绛鎏记仇，才不会收她施惠，气呼呼地将那些花踩的稀烂。
杳玉在碧玺楼的日子并不好过。
可她与我有仇，那些恶毒的话，嘲讽，打伤，还有吾洲施压莫老头的忍辱，我记得一清二楚，自不会有半丝怜悯。
杜长淩教杳玉的是青符相关的资深之术，教我的是基础，他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有根基深，才会在符篆之道上走得远。
他也知道，与杳玉决斗时，我作的青符三百道有特殊，只当是“昙花一现”的惊艳，说我实际并未达到那种层次。
翻着杜长淩给的一本《异闻杂录》，看到他用赤红圈出来的一段话。
“虚衍之体，上天无法揣测之体，拥有此体之人，其人其身其魂其命皆为空虚，天赋绝顶，古往今来妖孽之资，可逆天而行。”
我知道自己是传说中极为罕见的虚衍之体，可没料到此体如此绝伦。
那区区黄符无名之辈，能在青符作画道，是大符师之类的奇异，都归结于虚衍之体的神秘。
无聊看了许久，合拢书，我缓缓从栏台案厅的软榻滑下，走到院中，恰好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三学部小生吾洲（二学部蒋摩、扶子貘、杂房江益仁、一学部莫央）拜见殿主。”
五位师者整齐抱拳躬身。
“嗯。”杜长淩淡淡颌首，神色清闲地坐在篁沁竹椅上，杳玉远远站在一边，他不说话，气氛异常安静。
“莫老头~”小声叫唤，有些时日不见，莫老头明显憔悴了许，面色不好，看到我，有气无力地微微一笑。
心里一紧，总觉得这样的莫老头，让我很陌生。
正要说甚，杜长淩音色冷冷道：“魏陵，今日允你出去，摘些绛鎏爱吃之食。”
说罢衡纡阵显现一条道路，直通碧玺楼外。
“殿主……”我有点迷糊，老家伙什么时候对绛鎏这么好了？平日不许我出半步，现在为了它吃东西……
看看情形，几位老师应有要事相商，杜长淩把我支走，该是不想让听见。
“弟子遵命。”作礼退后，绛鎏飞到肩上，一同从道路踏去。
衡纡阵恢复时，我回头，接触到杳玉及吾洲阴冷的视线。
这时候便是知道，他们都是因我而来。
莫老头……
“唧？”绛鎏轻啄我的发丝，歪着小脑袋，问怎么了。
“没事。”
已是秋季，碧玺楼外的琼殿玉房，银杏萧瑟，撒一地夏尽朽叶。
西风凭添几许凄凉。
我在华池边悠逛，逗了会儿锦鲤。
然后走到一殿，行到第六棵树下，找到第三堆枯败花丛，再走三十八步，轻轻跺跺，确定泥土没被翻开过。
方放心点头：“看来很保险，藏的银子没人发现。”
总有一天，杜长淩会光明正大让我出殿，该准备的不能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过好当下。
我摇头晃脑，似乎还有些困扰没有解决，五个老头子不授课，意味着是休沐日，休沐日嘛……自然每位弟子都在住所。
我摩拳擦掌，迈步进一殿。
很快哀声一片…
出来时抖抖身上一点点揍人惹出的尘埃，我哼哼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祸从口出，要付出代价。”
可没忘晋升考核时记住的一众可恶嘴脸。闭眼回想，还有哪些人说我坏话来着……
我慢慢悠悠走到二学部，似乎这里也有人说过，而且，师姐在里面。
一学部作为基础学部，上学和住所一殿是分开的，不加约束；而二三学部为了更好培养弟子，学部在外，殿在里，外学后住。
要进二殿，首先就要进二学部，进二学部……
“唧？”绛鎏叫着，进去嘛？
“嘶，二学部向来不许外出，牢笼一般，他们出不来，外人进不去...”很是犯愁。
“唧唧，唧。”绛鎏絮絮叨叨，毕竟不懂兽语，只能靠猜测。
“对啊，殿主都开金口了，怕什么！”叫给绛鎏摘花，只是支我出门，堵几个老师的搪塞之言。
他都作了担保，肆意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叭。
我兴奋地跳到二学部前，红木大门禁闭，中间一张看门狮面，金毛闪耀，头顶麒麟角，相貌凶恶。
察觉生人，幽光乍现，一双暴戾之眼睁出，吼声沉闷：“来者何人！”
除了一学部，其他学部都设有拦门阵法，严加管教弟子。
但凡阵法都有激活之物，衡纡阵是衡纡术，二学部是妖兽狮天，三学部好像叫什么烛阴…
我在杜长淩给的《异闻杂录》上看到过，狮天传闻乃上古神兽獬豸不知多少代后门子嗣。
它是杜长淩从妖邪长廊摄来的妖族兽类，囚在阵中激活二学部看门阵，因二学部位于九雪殿北处，又称它北门狮天。
生而为符师要灭之妖，却要守护灭命之人...
我长叹，道：“殿主近身弟子，魏陵。”
“原来是上神的弟子。”狮天敛下恶色，换上恭敬的态度道：“小的无礼，得罪了陵姑娘，该死。”
“是我莽撞到来，你职责所在，无碍。”我微笑。
倒是看不出这妖兽，对杜长淩竟如此尊重，‘上神’二字叫得诚诚恳恳，崇拜之意不像是作假…
脑中忽地想到以前林缨缨说的话：妖族入侵，他年方十岁以孩儿身，借符篆之势力战群妖，未伤一丝一毫，却让所有妖群骇然投降……
杜长淩，到底有什么魅力？
我出怔地想。
“陵姑娘来此，二学部蓬荜生辉。”狮天的眼多在绛鎏身上停留了会，随即亮道：“是你！”
“唧？”绛鎏疑惑偏头。
“不，不像，它明明是个死物…不可能活的……许是看错了。”
狮天很快否定，神色奇怪地喃喃，金毛耷拉，仿佛思索良多。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呃…什么死的活的，那个，可以进去嘛？”
“小的需请示一下上神，陵姑娘稍等。”狮天闭目，不多时开眼，红门大开道：“姑娘请。”
“多谢。”就知道杜长淩会打点好，我一身轻松，跑进二学部。
绛鎏飞到狮天大脑袋前，小声唧唧了什么，后者猛地面色大变。
“你干嘛呢？”我好奇的在前面等。
两个不同种类的兽兽，谈论了些什么？骇得狮天这副表情？
“唧~”绛鎏扇着可爱的小翅膀飞来，小豆子眼纯洁无辜。
“调皮！”我没多想，只当两只兽兽打趣。却没料到这一次的未察觉，差点让今后的自己置身死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