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泊冬季很冷,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湖面上覆着白雪,白茫茫一片。过些日子,冰会结得更厚,等人能上得冰上时,族落里的人会在冰上凿洞来捕鱼。族人捕鱼的方法颇为奇特,他们在冰上间隔不远凿上一个冰洞,洞有银盆口大小,凿上数十个洞正好围成一个几十丈方圆环形,然后用细木杆缚上绳索,用木杆拖着绳子在冰洞中依次穿过,绳索那端系着鱼网,这种鱼网比普通鱼网要大很多,最后鱼网在绳索的拖拽下在所有的冰洞的水下穿过,在鱼网合围的接头处凿个大洞,方便把鱼网合拢,鱼网合拢后系在一个绞盘上,因为冰下的鱼在冬眠,所以可以网到好多并不怎么游动的鱼,当然靠人力收网是极其困难的,所以要用两匹马拉动绞盘收网,一网可以打到几千斤鱼,如此这般打上几网,够整个族落一个冬季也吃不完。
冬日的寒越来越重,今岁的雪比较大,大水泊上雪足有尺厚,湖中冰层此时有二尺厚了,族落中人开始了特有的捕鱼活动,捕鱼的数量之巨,除去族中留下的贮备,多余全拿去八十多里外集市中售卖或易货交换。这易货卖售的事情每年都箫乌纳经手的,今年自然也是这般安排。
这一日,天光未亮,族中人便己经早早起身准备去往集市,得了耶律哥舒的准许,耶律顺康与萧圭也收拾停当一同前往。临行时,萧乌纳叮嘱二人,到了那少说多看,切记招人嘱目,特别提到不可带“暴雪”同去,免生事端。二人满口应允,其实马车中私藏了“暴雪”同行。十几辆大车迤逦而行,萧乌纳在车队前面引路。耶律顺康和萧圭在车队最后一辆车中殿后,同时也免得“暴雪”漏了行迹。
这一路,雪势渐大,车队负重前行甚是艰难,走走停停,至日落时分,凛冽的寒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暗红色的空中飘洒下来,白茫茫一片,哪还分得清前路与归途,再想走下去己是万万不能的了。箫乌纳吩咐车队休息,十几辆大车围在一起,人在车辆中间生起火来,烤了食物来吃,再喝上几口烈酒,人也舒服不少。分出人手来值夜,其他人便在火堆旁安睡。萧圭与耶律顺康分值前夜,萧圭趁人不注意时送食物给“暴雪“,说来也怪,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暴雪“和二人形成了某种默契,似乎知道二人不想它漏出形迹,这一路上竟一直隐匿在车中,异常安静,吃了萧圭送过的食物,悄悄下车去便溺后,又再返回车中闭目休息。
大雪直至中夜才稍弱了些,后夜有人替换了萧圭和耶律顺康,二人在火堆旁寻了位置睡下。火堆烧得很旺,烤得人寒意渐消,迷糊中睡意渐浓,终于沉入梦乡。
第二日,风雪停歇,多日未见的阳光终于冲破云罅,铺满了茫茫雪原。车队继续前行,在夜幕降临时终于赶到集市。这集市其实就是一座土山梁附近的一大片十分平整的空地,山梁并不高,延绵十几里,名曰小黑山,集市因此得名为黑山集。附近的部落每年腊月里都会在此进行售卖土产和大宗的货物交换,所以这段日子集市颇为热闹。车队到的时辰已晚,集市已经歇市,大家都躲回毡帐里喝酒吃肉,逍遥快活去了。萧乌纳指挥大家安顿下来,等明日开市。
一夜无话,第二日,太阳刚从地平线上露出一点朝辉,集市上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说起来这大水泊的冰鱼肉质细腻,味道鲜美所以并不愁卖,只半日光景但已售十之二三,忙碌中耶律顺康与萧圭难得空去集市中逛逛,至晚间冰鱼已售出半数,契丹人真诚率真,少有城府,萧乌纳这些年来略施了些手腕,便积攒了不少人脉,结交了不少商贾,如此到得第三日里冰鱼大部已售完,剩下的用来换些土产。第四日里大家便去集市里逛逛,顺手买些心仪之物,因为不久便要到“正旦”节了(汉族的春节)。萧圭和耶律顺康在集市闲逛,倒也买了些应用之物。
走到集市东侧边缘的马市时,二人却再也舍不得走了,契丹人以游猎为生,自然对坐骑马匹情有独钟,但这上等马匹却极难寻得,在二人眼前的围栏中便有一匹大黑马卓而不群,皮毛油亮,无一点杂色,偏生一双马耳其白如雪,这一点与“暴雪“有异曲同工之妙。且这黑马身高体健,甚是神骏。围栏周围众人都在交头接耳,啧啧称奇,眼中满是艳羡之色。耶律顺康这些年所见的不俗良驹与眼前这匹大黑马相比却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了。萧圭喃喃道“如此骏马,真是极品啊!”大黑马旁边围栏外的马主人,相貌粗陋,衣着却极为华贵,神态倨傲。此时见众人在窃窃私语,朗声道:“大家听好了,我这骏马只送不卖,但凡有人能让它心甘情愿地任其驱驰,这马我送他,绝不反悔”听得马主人如此说周围立马炸了锅,一时人声嘈杂,好多人都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了,一个粗豪汉子急不可耐进入打开的围栏便欲骑上马背,那大黑马见人来骑,向左一闪,那粗豪汉子显然早有准备,身形随之一挪一埑身,便跃上马背。待身处马上后心下狂喜,,双手抓着鬃毛,双腿一夹,大黑马一声嘶鸣,前腿微弓一跃,后腿绷直,身子居然直直立了起来,那汉子一个不留神便从马背上摔将下来,滚落一旁,一旁早有人将其其搀扶起来。见大黑马如此野性难驯,好多人收了贪婪之念,但还是有人欲驯服大黑马,其中不乏骑术不俗之人,可惜结果全都一样,皆自马背上摔将下来。耶律顺康临行前得了萧乌纳叮嘱,且少年老成持重,按捺性子看热闹。不一会儿,又一年青公子模样的年青人向那大黑马行去。那公子纵身跃上马背,双手抱住马颈,双腿夹紧马腹那大黑马左右腾挪,一会儿立起身子,一会儿腾起后腿,在围栏之中又窜又跳,可那公子身形就如粘在马背上一样,任凭黑骏马折腾,却稳如磐石,大黑马似乎眼见奈何不得那公子,从围栏打开的木门奔将出去转眼功夫便跑出几十丈远,皑皑雪原之中留下一串蹄印,再一转,已被黑山山梁遮去踪迹,看不见了。耶律顺康仔细打量那马主人,但见得马主人双目半眯,手拢在袖中,神色漠然,似乎并不在意黑骏马让人骑了去。
盏茶功夫,众人正在犹疑间,忽然有人惊喜喊道“回来了!回来了!“众人望去,但见得那大黑马正自山梁处驰来,丰姿神骏,在雪原上一身油亮乌黑甚是醒目,只是大家惊讶地发现,马背上空空如也,不见了年青公子的踪影,待得大黑马跑得近了慢慢踱回到围栏中,那马主人似乎早知道结果会是如此,面上神色不变,朗声道:“还有人要试试吗?”刚刚还后悔未曾出手之人心下惊疑,此时却不肯冒然出手了。众人见年青公子失了踪迹,乱糟糟的七嘴八舌的猜测着,人群中有好事者便大声质问马主人,年青公子去了哪里,莫不是被人害了性命,马主人不置可否,冷笑不语。围观众人眼见得大黑马实是难以驯服,便再无人出手一试,大家也就没了兴趣,便悻悻然四散了去,去集市别处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