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治尽管对江雪梅作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在路上却依旧感到有些为难。为此,他走的很快,把江雪梅丢在后头。她那样拖着走,像他的尾巴。
阿治走进了小院,到了门跟前,轻轻一敲门,刘教师出来了。显得很热情,把阿治让进了屋。他还是那身外套,旧的,灰色的外套。用手一扶眼镜,蓦然想起了什么。在沉默中思考一下,正要问话时又听到了脚步声,一个戴眼镜的小姑娘正进了院门。没有继续往前,停了步子,立在那里正朝自己望着。姑娘显得很自然,并不是那种拘束才这副样子。是需要一种首肯,得到自己的许可才可以走进来。
刘教师不认识,以为是走错了的哪家的小亲戚。刚要搭话被阿治抢了过去。
“噢,”阿治说,迈腿出了门,“她是我的同学江雪梅,被满花婆婆的品德感动,受了影响,想亲自登门去拜访。”
刘教师感到很欣慰,像这样的一位小姑娘是很少的。满花只是品德好,是对一个人的执着,并不是什么英雄。现在,那么一点小小的高尚都让年轻人去敬仰了,这可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甚至让有爱的人会激动起来。
“噢!”刘教师说,“非常欢迎你,刘顺治的同学。像你这样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因为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的是太少了!”
江雪梅在邀请中径直朝大门走去。她想推辩,但那恰恰正是来这儿的最好的理由。若果去往别的地方解释,那同阿治在一起的理由是什么呢?当然就是恋爱关系了,仅这一点,对方作为一名教师,自己是不会被接待的,更别说是邀请了。来到这社里的原因,最初跟那位满花婆婆是没有任何关联的。仅仅只是为了喜欢的人,那位让人朝朝暮暮忘不了的人。
后来,也是今天里,经这么几说,还真有了那份去拜望老太太的心。是要去目睹,去感受为一个离去的短工,守了一辈子活寡的老太太。
要知道江雪梅是一个干净利落的人。现在,同阿治搅在一起。自己也同他一样,成了一个迷迷惑惑的人了。
进了屋,阿治说明了来意,刘教师显得格外亲切。这正是他需要的,等了很久却找不到时间去解释,去沟通的。他曾在会场上发表过言论,回来后,仍旧对那番话还记忆犹新。
眼前的顺治可以成为会议上的那番言论中的主流,让所有的,贪婪的人都对那份遗产死心。而且,这个像一股主流一样的人也正需要那一切。
他望着跟前的阿治,以一副充满期望的目光。同时,他也想到了,也猜到了。坐在一旁的小姑娘能同他一起来,不仅仅是那一种对满花的敬仰。那点理由根本不充分,刚才的那番赞美,是欢迎她的最好的方式。接着顺治的话,把姑娘请进门。以这样的,竖在面前的一对,肯定是让人高兴的。不错,以教师来说,他们涉足是早了些。可是,以阿治的条件来说,真是巴不得有那样的好事。善良的人总是希望人家活得好,这正是善良的本质。
一个人在面对不是一件小事的跟前,生出来的思想是很复杂的。不像流水,更不像记流水账似的一下子就过去了。有时会考虑整整一个晚上,甚至会去同他人商量几天,等正确后方能处理。
他听完了阿治的来意,那位满花老太太要把自己的遗产过在他的名下。他不能接受那份馈赠,又怕老太太伤心。为这事左右为难,希望自己能帮他走出困境。
事情变了,很渺茫,那股主流像是要消失了。刘教师非常的失落,尽管压在心头,脸上还保持着微笑。但已经无法欺骗自己了,不能轻车熟路似的回答阿治,便显示出了那份糟糕的心情。在以往中,都是劝人从善,劝人要大爱。现在不同了。要去劝一个年轻人生私心,去接受那份遗产。并且,他来这儿的原因很明确了。真是一件难事,是他一生中都没有遇见过的事。
不过,一想到阿治的品德,人间不正是需要这种吗?
刘教师起身开始在屋子走来走去,保持着一贯严肃的状态。并且,以那样的方式,度过了大概有半个钟头的时间。踌躇和坚定不停的变换,以教书育人和会场上的言论反复比较,斗争。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尽把时间花在沉默和思考里了。
阿治同江雪梅在一旁枯坐,移动不停的眼睛像是很疲乏了。指揉间,已经沾染了湿润。他们知道,以他目前的方式来判断,这是让刘老师犯难了。他那些广博的知识,曾经那些富有哲理的话。却在眼跟前,在这件自己也处理不了的事情上也失去了语声。这在以前是没有过。
江雪梅想离开,想让阿治一起找个理由,实在不忍心,老教师的那副模样已经让人受够了。不仅在折磨他本人这样一个答题者,连观题的人都为他感到焦急。她不理解老教师的心情,认为他是一个固执的,偏执己见的人。非要找到那一道两全齐美的答案。
正在两人要找理由离开时,刘教师像是已经有了答案。他从里屋捧出花生,这是乡下能吃的现成货。年轻人有了它们,那份急躁的心情才能平息下来。去捧了又捧,最后,把一袋子花生提出来。他已经看出来他们想离开了,用现成的零食去挽留,要把想到的新主意说给他们听。既不失会议上的那种该要的主流,满花老太太也会走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