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刘教师像是已经准备好了谈话的内容，劝他们多吃花生。自己又回到了椅子上坐下，那是一把年生很久的老式圈椅。是用白木做成的，没上漆，而且也最爱坐。
他润了一下嚷子，这和他在学校里讲学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是坐在椅子上，面目离人很近，也尽量做到一种从未见过的，自己认为最好的一面，让跟前的年轻人来听自己谈话的内容。
“呃，我说，”他说，出口的语声显得非常温柔，也很缓慢，“顺治，你刚才说的意思我已经全明白了。你来这儿找我当然是相信我能帮到你走出心里的困窘，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你是一个有道德的，没私心的，不贪婪的年轻人。这一点不仅令我感到很欣慰，也让我有点儿激动。可是，”
他说到这里微微地把头朝前一伸，眼睛张大了一点儿，又接着说，“可是你想过没有，满花老太太的本意是什么呢？”
“本意？”阿治嘀咕着，显得有点儿懵。
“对，本意！”刘教授回答。
阿治想了一会，这个问题是他以前没有想过的。
“我想，大概是她想帮助我。”阿治说，“我的情况您们都是看见的，糟糕的家庭环境一时间是改变不了的。于是，她那心头的善心朝我发了，也认为我更能适当其中。”
阿治一面说，刘教师一面听，很专注地模样。
“不是大概而事实就是如此！”刘教师听了后把话接过来说，“一切，正如你刚才所说的一样，的确，在这里只有你能适当其中。而这里的人呢，也不会认为是一个人的贪婪，而是授权所得。噢，当然哪，年轻人都有豪情壮志，都有爱面子的思想，这一点我年轻时也曾有过。可面子的后面是什么呢？是你那浓黑的短发，像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失败和跌倒。你要知道，你的父母亲已经不在身旁了。”
“可是刘伯伯，我是一个正常的人，又在正常的生活里。那些糟糕的情况我今后会去改变的，当然那是我学业以后，出生社会以后的事。您平常不是都说做人要以大爱，要以公德，也不能有私心吗？这可是违背了您素有的，对人的正告，和劝诫。”
阿治的这番话让刘教师猛地错愕。
“噢！”他说，有点儿惊讶，“是吗？”
刘教师说了话，陡然一想，觉得是这么个情况，又在让人去私心了。
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在于，跟前的孩子的确有些可怜。在望他的时候，自己的心不由得生出了怜悯感。所以，谈话跑偏了。
他跟满花老太太一样，是想帮助阿治脱离环境和生活上的困境。一个是在生命的尽期里，蓄意的安排，专指一人，不让人去瓜分。而这种也根本不起丝毫作用，是僧多粥少，见不到任何起色。专指一个人呢？那将是不同的改变了。把这样的道理，分析的既合理又精准，是老太太的精灵。老教师也是同样的道理，很怕被人瓜分了，而那些不守良道的人，也没有那个资格去接受，去分摊。这是浪费，是对一个忠贞的女人的侮辱。
原本是教人以大爱，不能有私心，要以公德。刚才的话违背了这几点本意，老教师有点儿脸红了。感到难难自危，他素来都是用以上三点来素声望。现在，不仅教人生私心。劝那孩子去接受，也说明自己生了私心了。
尽管刘教师口不对心，感到自己难难自危，可我们不能这样想。我们可以说这种行为仍然是大爱，依旧是公德。只因他身在局中而我们是旁观者。他有些朦胧，而我们是清晰的。
现在，阿治在反复回味刘教师的话。刘教师则在一旁默不着声，他在想，接下来的谈话可不能随口而出。不得言不由衷违背了以上那三点。得找出方法，既不失公也不算蒙私。
“我说，”他说，“顺治，可是你想过没有，一个问题摆在我们的面前。若果把她的那些遗产给社里人的平分下来，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何况那些大木箱子，大木桌子分不下就会被拆成木板会当成劈材。而这些呢，会引起内讧，若果平摊不公的话，其实也不可能。她的遗产我已经估算了一下，那套房子除外，因为那是古建筑，永远归集体归国家所有。她大去了以后，任何一个人对它只能居住却不能拥有。若果分摊不公会引起内乱，老太太甚至会被人咒骂！”
仿佛这已经说到点子上了，遗产会引起的厉害关系，或者会引起人们的冲突已经分析出来了。这就是说阿治应该去接受它，必须去接受它。只有这样做，人们才会安定团结。即使斗争，那也是去针对个人，是针对阿治一个人。
“那么，”阿治说，“您的意思我必须接受了？”
“不！那不是我的意思，往深层，深处去想。若果一个人去拥有它，并且这是老太太的遗言，而且对那份遗产又不动，保留下来。这样处理，往后这社里，我可以说，绝定能用的上。譬如救命，助学，救灾等。”
阿治明白了，自己去接受过来，但不去使用它。保留下来，以这种方式，分析下来确实是两全齐美！
“嗯！”江雪梅一听，再加上分析，认为这办法确实不错。但是亏的是阿治。背了名份，却不能享受它。这一点，她认为有点儿不公道。
她的这种心情刘教师也想到了，可这是阿治的当初的要求，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秘密交给社长，谁知道下一个社长是谁呢？他会不会利用职权胡乱指派呢？
“而且，对这件事还不得伸张。”突然，刘教师又说，“老太太有些存款。上一次她给我谈起过，而且嘱咐我一定要保密。”
“那好吧！”阿治说，他突然站了起来，“我们现在要去探望她，一切，就按您说的那样去办。”
“那好！”刘老师也说，感到非常欣慰，“我同你们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