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姜见到过很多个谢钰。
冰冷如山、冷漠苍白、固执倔强、又极其地孩子气,动不动就吃些莫须有的醋意。
可是,她还是第一次,瞧着床榻上这般低眉顺睫、又毫无攻击性的他。
他就这样,静悄悄地闭着眼,长密如扇的睫毛低低敛着,像是两只垂败的蝴蝶,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意。独独红唇仍旧艳如烈火。
苏姜心头倏忽一紧,怔怔摸着床边坐了下来。
噗——
嘴角鲜血又溢了出来。
“小丫头,你要节省一点啊!”
“......”
血是不要钱,但是也不能照她这般霍霍啊......
目光触及苏姜流血的嘴角,殷修眼前又是一黑。
“这蚀情蛊委实毒辣,你若是任由自己情感恣意放纵,怕是谢钰小子还没醒过来,你自个倒先倒下去了......”
“......”
苏姜目光闪了闪。
是。
现在,不是伤风感月之际。
她要活!
更要谢钰活!!!
“这蚀情蛊,有什么克制之法?”
“......”
“蚀情蛊——”
殷修眉心深蹙,幽幽道,“不好弄!”
“......”
“蚀情蛊,是子母蛊里较为罕见的一种,亦是最为阴狠的一种。子蛊一响,母蛊必震。”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着有着体内的七情六欲。而蚀情蛊,却是以人的感情为饲料,感情越深,子蛊就越兴奋,啃噬宿主的心脏就越是欢快。
“想要彻底根除你体内的子蛊,最根本之道,还是得杀死拥有者的母蛊。”
说到这个,殷修禁不住好奇,“你可知,是谁人给你下的?”
“......”
宫里争宠,最不济就是拖下去一顿毒打,再高级点的,就是下下毒,那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才会给人下蛊!!!
“子蛊响,母蛊震......”
苏姜不答反问,眼角悄然冰冷无比,“你是说,子蛊只要在我体内作祟,那人手里的母蛊,也会震动?”
“是啊。”
“......”
子母蛊、子母蛊,母子相连,相生相克。
任何一蛊有了异动,就算相隔千里,它们彼此之间的联系都是不会断的。
殷修云里雾里,不甚明白现在小丫头的心思。
她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不是如何解蛊吗?!
...
呵。
苏姜一个没忍住,口中血气,又是一阵汹涌。
萧炎翎啊,萧炎翎!
你怎能如此 ?!!
前世,你冷眼看待我被你亲手设计玷污;今生又给我下蛊,作壁上观,通过母蛊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被子蛊折磨发疯、痛不欲生!!!
呕——
哀恸至深,苏姜又是一口鲜血溢了出来!
她好恨!
好恨!!
“哎呦,丫头,你这、这真的不能再这样伤心伤神下去了!”
“......”
啊啊啊——
殷修吓了一大跳。
又吐了!!!
再这样吐下去,他这个刚收不久的徒弟,怕是要比他这个老不死的先挂了......
“徒、徒弟,你听为师一句劝,克制下情感、克制下情感哈!”
“......”
苏姜漠然地擦了擦嘴角,薄唇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尤为艳丽。
“师傅,帮我!!!”
“......”
殷修心尖儿颤了颤,慌得一笔。
她一叫他师傅,准没好事......
“你说。”
“帮我切断子母蛊之间的响应!!!”
“......”
当初受下这子蛊,它在她体内作祟,她认了。只是,她是如何也不能容忍,萧炎翎借着母蛊,轻易窥探到她的脆弱与软弱!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叫她难受!
“这个......”
殷修神色有些迟疑。
“不管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我都愿意!”
“......”
苏姜口吻坚决如铁。
殷修还是有些动摇,小心翼翼道。
“纵然焚心蚀骨,你也不惧?”
“不惧!”
“......寒冰钻心,你也不畏?”
“不畏!”
“......”
殷修没话问了,深深瞧了苏姜一眼。
又低低看了迷魂不醒的谢钰,不禁悲从中来。
这俩活祖宗——
当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搞......
...
这两日,苏姜来兰池殿,来得甚为勤快。
先前苏姜来,那是容妃派人将她请过来的,如今却是苏姜自发而来,有时候,还同萧炎尘前后脚结伴。
她这一态度变化,只瞧得容妃愈发欣喜,看向苏姜的眼神也是愈发慈祥,有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可劲儿地赏到她手里。
苏姜看着满满当当的恩典,心头有些好笑。
容妃这手笔,和德妃都有的一拼......
“娘娘,我能摸摸您的肚子吗?”
苏姜嘴角含笑,轻轻问道。
容妃怜爱地摸了摸肚子。
伸出手,将苏姜拉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前,道:“来。”
“摸摸看!”
“......”
苏姜睫毛颤了颤,掌心慢慢覆了上去。
圆圆的、软软的,和寻常的肚子,没什么区别。
“娘娘,这宫里多少人都盯着您的肚子,您平日里的饮食,还是需要多多当心才是。”苏姜眼波里流淌着清晰的担忧。
“莫担心,她们奈何不得我!”
容妃唇色讥诮,眼底流淌着浅浅蔑视。
“嗯?”
苏姜微微露了诧异,黑眸困惑。
容妃正欲开口,忽自知失言,顿了顿,道:“......你只需知,那些不下流的作贱手段,伤不了本宫和本宫肚子里的孩子。”
“是......”
苏姜不动声色退到一边,眼睑低低垂了下来。
看来,这种从旁侧击的法子,是不顶用的。
她若是贸然开口,想来容妃是不会为了她,轻易舍了这牧尘珠子的。
思及此,苏姜稳了稳神思,抬眸,不小心落入了对面那双妖娆晦暗的凤眼里......
是萧炎尘——
苏姜微微侧了侧脸,避开他眸光的探究欲深意......
...
从容妃处离开,萧炎尘在一僻静处,将苏姜截了下来。
“姜妹妹——”
萧炎尘纯净的眸底,担忧毕显。
“萧炎尘!”
“嗯?”
萧炎尘怔了怔。
扑通——
苏姜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砖上。
“求你!”
“!!!”
萧炎尘心头大骇,弯腰去扶苏姜:“姜妹妹,你有话好好说!”
“你若是真的不愿意嫁给我,我去求父皇......”
“不是——”
苏姜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若非逼不得已,她断不想再呈萧炎尘的情。
可是,殷修说,谢钰仅剩十日寿命!
如今,又耗损了两日......
“牧尘珠!”
苏姜面沉如水。
她没有时间了!
“......?”
“我需要容妃的牧尘珠——救命!”
“......!!!”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