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的触感柔嫩,手心收紧,摸到那可爱的小骨头。还未长成的骨,带着出世时的柔软,哪里经得起他的照拂?他一发力,怕是要瞬间粉碎成灰了吧?手,开始颤抖。眼泪一滴滴打落小小的被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鲁雯敏锐的感知到危险,看着沉睡中的小家伙,心中焦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租客的身份了,暂代云初,睁开眼奶奶的叫了声“爹爹”。
云辰的心狠狠一痛,按在云初脖子上的手移开,变成了轻拍。良久,睫毛颤动间,云初闭眼安睡。
“吱”,那关门的声音,是劫后余生的光,那紧闭的门,是一道屏障。门里,安然世界;门外,丧鬼叫嚣。
鲁雯后背炸起的汗毛久久不能顺下去。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上辈子被蛇给碾死,这一世又差点被人给碾死。
云辰抬头,望着皎皎明月,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虎毒尚不食子,我怎可有如此狠毒心思。若我这般做了,怕是再难与念安交代,也难与自己交代。
鲁雯一直警惕着这个半道回来的便宜爹,直到确定他眼中的愧悔与爱怜,才彻底放心。一旁的小家伙腮帮子鼓鼓的,真想扎个洞把这口气给她放了。
“嘿嘿,这是你的,我不抢,不抢,现在就还你。”鲁雯讪笑着。就好像被房东发现倒卖了房的租客一般。
小家伙斜睨着她,表示充分的不信任。
“你别这样嘛,搞得好像我是偷东西的贼一样,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睡了,好不?我不打扰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传言,就像烽火,只一开始,便停不了了。云家二爷自归来后,未有续弦之意,只是终日流连酒楼花肆,以解情伤。
被情伤过的男人,尤其还是如此专情的男人,在这个世界,很受欢迎。闺阁之间皆传云侯深情,一时间竟成了无数春闺梦里人。
一日,云初赖在父亲怀里看他写字,不时地添点麻烦,不是打翻了墨就是蹭到了笔,战绩卓著,结果就是云辰怒起而揍之。云侯得见心肝儿通红的屁股,一时气急攻心,追着儿子一顿好打。
云重以切磋为由,整日整日的操练云亭,就像是整治手底下的兵蛋子,丝毫不留手。
云峥借口抚慰他,将他引出门去灌得烂醉,回程路上几个贼匪冲出。他头顶麻袋,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夜间凉寒,打个哆嗦,抖掉满身酒意,头顶的天又恢复清明。
青紫的脸庞,伴着懵逼的眼神,活像是被白嫖的楚倌儿,竟还有几分呆萌。
楼院中,云峥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儿,好不惬意。
“云峥,你给我出来!圣人言,幼不欺长,如今你倒敢敢爬到我头上作为了。”
“二哥,你稍安勿躁,昨晚冲出来的可是凶狠贼寇,虽说,幼不欺长,但有贼人掳你,我可不能掺和,万一连我一起掳了,可怎么好?爹爹岂不是要担两份心?”
“你...你很好。”
这句“很好”让云峥的脖子缩了缩,二哥虽说温文尔雅,战斗力逼近巅峰,发起狠来绝对是魔鬼。君不见,云家三少,鬼哭狼嚎。
经此一事,闲的蛋疼的人们,继嗑瓜子之后,终于又有了谈资,以供茶余饭后品鉴。为此,还有能人编了一段书来说,描绘的那叫一个清晰明了,曲折哀婉。一时间,云辰风头无两,羞于见人,在家闭关。
迷谷之中,过往的风都透着几分药味儿。付辛看着躺在床上的白发美人,心中戚戚。在他悉心照料之下,额角原本的银发黑了一缕,这是很让人欣喜的成果。
一处廊桥边,叶良拂去眼角的汗,看着手心的一盏引魂灯,总算不辜负那老疯子一番嘱托。只是这江湖骗子的东西,真的有用吗?也只是求个慰藉罢了。
三年的时间恍若云烟,轻轻一吹,就散了。这三年来,云初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三日后便是她的生辰,所谓生前死后,云侯决定在生辰之前就将孙女的生辰宴给办了。三岁的生日宴竟比的上寻常的及笄之礼了。
云初三岁生日这天,层云飞动,乌压压一片青黑,阳光循着缝隙只燃亮了一层银边。这漠漠乌云,将云府笼罩,独独抠出那一片地方,使得它与一旁的邻瓦,都有些格格不入。
云侯散发着低气压,丧丧的气息就像棉花一样填充着每个角落。连洞里的耗子都开始不安,嚷着要搬家。
公耗子对着母耗子说道“崽儿他妈,我们搬吧。如今这样是在受不住啊!”
母耗子抹着眼泪儿,一把心酸,“如今这样好的工作地点不好找啊。”母耗子充满着对未来的担忧,“以后可就要辛苦孩儿爹你了,我们母子可就指着你活了,呜呜呜~~”
那天云府众人也是过得无比辛苦。
当晚祖父与父亲彻夜未眠,就守着云初安睡。二人心思都在云初身上,谁也没注意外间燃了七天的引魂灯灯突然闪了闪便灭了,不一会儿竟又重新燃了起来。
自此,爱孙孱弱不堪的身子终于有了起色。老太爷高兴,亲自挑了四个小丫鬟伴着云初玩乐。
我必会为你们,护住这一角安宁。
第二日,云初起床,迷迷瞪瞪,瞅一眼床前眼圈黑青的两人,叫了声“爷爷”、“爹爹”,道了声“早安”。
云侯爷当即抱着乖孙上蹦下跳,不亦乐乎。他这三年战战兢兢,如今终于天光大亮。
阖府上下,一片欢乐。云侯大赏,更是让气到达到了高潮。赏赐的名目是,小七向他说了早安。云初无语望天,这个理由潦草的过分了。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烈酒入喉般,辛辣酸涩。
我虽感知你一日日消弱,就像那秋去的冠树,被大地渐渐抽去生机。你怎么来的,终究还是以相同的方式回去了。今生虽短,只见过良善,未领略毒谋。
你这样离开,也好。
终是房东成客,房客成主,这样的方式,又让我如何欣喜的起来?轻轻一叹,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一世已是前尘,再世为人,安心过活吧。以后,我就是你,我会替你尝过你不曾尝的味儿,喝过你不曾喝的酒,花花世界,就等我回去告诉你吧。
云辰说不清是苦是乐,几乎要魔怔了。端着酒坛颓落在桃树下痛饮。泪雨中夹杂着几片桃花,伴着泪水的咸涩,增一分苦味一起饮下了肚,放任着它们在那曲折惆怅中,化成浓浓苦涩泛上心头。子生母死,安安,你终是离我而去了吗?
一份愁苦,两处心思。
付念安渐渐恢复,犹如枯木逢春。最能清楚感知这种变化的,莫过于自己。依旧昏睡着,不肯醒转,只有两行清泪清楚分明。她快醒了,但她不愿!
她的孩子,终于还是来不及领略这花花世界,舍她而去了。
更让她绝望的是,也许,她的孩子,是被她深爱的那个人亲手毁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