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没人味儿的老东西，你说你还懂点儿里外不？啊，收地正缺人手，孩子要干活是好事，又不是两姓旁人，非撵走他干啥？干完活回家吃口热乎饭，让人心里也好受些。”负责后勤保障的张昭妈，得知小儿子被老头子无理剥夺了劳动权，面对桌子上精心准备的丰盛饭菜心头发酸，难免埋怨唠叨。
犟驴张海庆累了一天，刚端起酒杯准备解解劳乏换个心情，听老伴的话不对路，拿眼睛狠狠地瞪她。瞪不住，张昭妈视而不见，非但照说不误，还越说越上火。
“谁家爹像你这么狠心？老二也不过是想回村里来干点事，光明正大，又不是杀人放火偷鸡摸狗，你怎么就跟黑眼风似的非往死里逼他？你看人老刘家，儿子犯那么大罪，两口子还大老远地去找呢。”
实话实说，往往无法让人接受。
啪的一声，忍无可忍的犟驴张海庆大发雷霆，使尽劳动后剩余的力量，把举到嘴边的酒杯摔在地上，手指老伴的鼻子嗷嗷吼叫：“老刘家好，你他妈上他家过去。”
摔杯子骂人不解恨，犟驴张海庆大发淫威，顺手抓起饭碗摔碎在地上。必要时不考虑减小损失，把桌子也掀翻，让所有家庭成员明白：这个屋檐下，老大可以为所欲为。
张昭妈本就心疼儿子，见状不觉大哭，更不服软儿。“啊，你说的那就不是人话，还让我上他家过去，还摔东西，你还越老越出息。你就作吧，有本事把房子点了，那才见你们老张家祖坟冒青烟呢。”
张昭妈几句话出唇，刺激得犟驴张海庆怒不可遏，腾的跳起身，原地转圈儿，不知下一步如何行动才解恨。钟亚芹刚端一盘菜放桌上，见状不妙，先呼唤“龙小儿，快上碗架里找个酒杯给你爷倒酒”，随后拦住暴怒的老爷子，不住声的叫“爸、爸”以为安抚。据以往经验，当老公公发怒到驴的境界时，这个门里惟有龙小儿能消他的气。
张朝也知道他爹的驴脾气极有层次感，一旦到了眼下这个地界儿，家人不可掉以轻心，若倒退10年气正盛时，房子不遭殃老妈也得遭殃。就目前形势看，再给点刺激，桌上的盘子碗儿和饭菜，以至于窗户上的玻璃，墙上的镜子或其它进入犟驴张海庆视线的东西，统统有遭受毁灭的可能性。张朝不敢怠慢，边往外推母亲边劝：“妈，你就少说两句吧。”
人小鬼大的龙小儿够机灵，危急时刻小眼睛一转圈儿，既没按照妈妈的指点去碗架里找杯子，也没用现倒酒，而是从桌上拿过属于他爸的那杯酒，双手举过头顶，噗嗵跪在犟驴张海庆面前。
此招够绝。
现场没人想到，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手段如此高明。很灵验，犟驴张海庆的邪火当即灭了大半，驯服地坐在椅子上。事后，他将孙子此举作为经典“阻击战例”向屯邻炫耀了好多天，连顶门杠毕大荣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妈拉个腿的，这小崽子是诡道哈，那么点个小玩艺儿，他咋能想出这招来？”
战斗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停止了，硝烟渐渐散去。
人们应该承认：生活的丰富多彩，在于其本身变幻莫测。
没饭吃的人饿着肚子，有饭吃的人也闹得吃不下去了。
掌灯时分，拐拉腿刘贵家最后一车庄稼已经运进院内。
负责监工的刘壮子吆喝着十几个雇工卸车，拐拉腿刘贵站在屋门口沾沾自喜。眼前的情景让他坚信：还是雇人干活好。省心省力又快捷，40几亩地，起个早贪个黑，一天就整利索了。支使人是件不错的事，有了当地主的感觉，唯一不足是得付工钱。不用付工钱就更好了，都说到共产主义阶段，劳动是人的乐趣儿，干活儿不讲报酬。拐拉腿刘贵真心希望，今天就实现共产主义，先把钱省下再说。
胡思乱想的拐拉腿刘贵，眼看车上的庄稼卸完了，灵机一动，头脑里产生个想法。他热情地以东家身份招呼雇工们进屋歇会儿，抽支烟暖和暖和以便结算工钱。深秋的松嫩平原，几场霜过后，早晚也是冷风刺骨，雇工们毫无戒备地接受邀请，鱼贯而入。
拐拉腿刘贵家有三间土坯房，按照村里“中产阶级”的习俗，正面用红砖砌成，表示家里不富也不穷。房屋造型并不独特，典型的北方农家屋结构，中间一个堂屋，左右两居室。堂屋中设有灶台，此刻已蒸气迷漫浸着饭香，劳务工们一窝蜂地拥进来时，拐拉腿刘贵的老婆水仙花杜华，正一手拄着锅台角弯腰向灶内填柴火。没人目击现场事实，只听水仙花杜华嗷的一声大叫，顷刻间堂屋里乱了套。
“咋回事，咋回事？”漫漫蒸气中，拐拉腿刘贵急切地询问，要媳妇给个嚎叫的理由。
“谁那么不要脸？流氓。”水仙花杜华也在问，为自己被惊吓追根溯源，想找出幕后黑手。
突然变故，迫使人们中断入室程序，重新从云雾缭绕的屋里退回到月朗星稀的院内，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搞清疑团：有人趁机抠了水仙花杜华的屁股。此案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流氓行为，往小了说是开个玩笑。村里人时常动手动脚，开这种不管正反面的粗俗玩笑，但大部分都是“阳光工程”，光天化日下当面实施，以蒸气做掩护悄悄入侵还属于创新。
雇工都是临村人，其中有人与拐拉腿刘贵两口子熟悉，平日里见面常没深没浅的浑闹，今天也难免是一时兴起，顺手牵羊沾点荤腥。可水仙花杜华一扎呼，再骂个“不要脸”，使性质变得下流，尴尬之中，没人声明为此承担责任。
“谁？谁干的？有种站出来。”拐拉腿刘贵显得异常激动，提起肩膀摆一副绝不善罢干休的架势，非找出肇事者不可。
都说吃亏是福，可有些亏不能吃，尤其是私人权利遭遇侵犯的亏不能随便吃。
不贪“绿色奖赏”。
“哎呀，多大点事儿呀？又不是年轻姑娘小媳妇，抠个腚沟儿动这么大肝火干啥？”雇工中有人认为，就算哪个人手指头不老实，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对水仙花杜华来说并没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不必小题大作，相反，倒该心存感激，七老八十都快奶奶辈的人了，还有人看得起愿挑逗不失为幸事。“天不早了，赶紧算账给钱，我们得回家呢，都饿了。”
“你他妈放屁，有人抠你媳妇腚沟儿你愿意呀？”拐拉腿刘贵破口大骂，明确表示：“还想要钱，不让你们倒找钱就不错了。今天这事整不明白，谁他妈都别想回家。”
不但扣工钱还要扣人。
刘壮子更直接，趁他爹制造舆论的功夫迅速出击，冷不防一拳打在那个说话不中听者的鼻子上，立刻鲜血淋漓。
场面顿时混乱，有人动手还击，有人斡旋拉架，一时间拐拉腿刘贵爷俩儿处于十分不利的地步。正吃饭的孟三儿原本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眼见文斗演变成武斗，邻居明显要吃亏，顺手从门旁摸起一把三股钢叉，凶神恶煞般大吼一声，跃过院墙直扑那些参与斗殴或拉架的雇工们。雇工里大部分是年轻人，见状也不示弱，奔向拉庄稼的小四轮拖拉机，抄起拖斗里的镰刀，反身逼住孟三儿和拐拉腿刘贵爷儿俩。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血战在所难免。
眼前的阵势，敌对双方的兵力相差悬殊，真动起手来，拐拉腿刘贵集团可能寡不敌众，吃亏将是既定事实，区别在于伤亡大小。若想减少伤亡，惟有靠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
黑粗壮硕的孟三儿毫不畏惧。此人学习、算账哪样都有差距，惟独打架是把好手，别说手里还有把钢叉，便是赤手空拳，也不惧面前这群乌合之众。孟三儿舒臂挺叉怒目圆睁，把一对干柴棒儿般瘦弱的刘家父子掩在身后，似张飞独挡于长坂桥头，高声吼叫：“有种的上来！”那架势，大有喝断长桥水倒流之势。
由点到面检查一遍，雇工们只一人吃点亏，算不上有重大损失，再说，出来是为干活儿挣钱，不是为打架逞英雄。认识决定行动。面对孟三儿的勇猛，雇工们谁也不舍生忘死往上攻。“围而不打”是很常见的战略战术，僵持在考验各自的耐性。
寂静的夜晚，为传播信息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刘家院内呼号喊叫的声音很快乘夜色传遍全村。寂寞乡村没啥文化艺术活动，现有好戏开锣，几乎所有能动弹的人都聚拢而来。
有戏看。
干勾鱼于得泉作为村长，面对纠纷负有不可推卸的管理和调解责任，急忙中亲临现场，发现场面很火爆，村民们比平时召集开会还快捷、齐整，当即主动发言：“你们干什么这是？都活得不耐烦了，找死啊？吃几天饱饭了，撑得难受是不？还动起家伙打上内战了。都他妈给我老实点，不然我要你们好看的。”
斗殴双方同属一个行政村，各单位都归于村长管辖，见当家人发威自然老实多了。拐拉腿刘贵为了争个理儿，感觉有责任先告状，简单说明过程后，一口咬定有人对他媳妇耍流氓，请村长做主，要求按照社会惯例，将精神赔偿演算成钱的形式，否则不能放过这些人。
“你不放过谁？”别当干勾鱼于得泉耳背，询问不是没听清是威慑，村长的威严必须通过威慑的方式来巩固。“不就是抠个腚沟儿吗，又没抠别地方，隔着裤子也没破了皮儿，值当得动刀动枪的玩命啊？还要精神赔偿！啥叫精神赔偿？你他妈老小子，大半辈子在她身上哪儿都抠，光剩精神了，哪儿有赔偿？”
表面看，干勾鱼于得泉的说法有些糊涂，现在是有特色的社会阶段，个人的权利和义务都有区别，不能一视同仁，即所谓职称不同，待遇也不同，有些事当丈夫的干合法，别人干就不合法。实质上，干勾鱼于得泉这些话表现出处理矛盾的艺术性。
“少说我，你他妈也不是啥好人，哪天晚上闲着了。”拐拉腿刘贵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我闲不闲着只有你那老嫂子知道，可她从来都没要过啥精神赔偿，还挺美呢。”于村长的话越说越离谱，在场的人没谁还能忍住笑，连拐拉腿刘贵两口子都憋不住扑哧笑出了声。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个人斗嘴上，几乎忘了纠纷的存在。
“看咱村长这张臭嘴，没一句干净嗑儿，立起来摆置是十足的****。”顶门杠毕大荣纯属“穆桂英”，阵阵落不下，啥场合都敢说几句，也绝少文明词儿。
气氛在庸俗的吵闹中缓和下来，剑拔弩张的对立双方接受调解，在村长的主持和见证下握手言和。抠也抠了，打也打了，两头算扯平，相互协商后，同意不就此事搞经济清算，拐拉腿刘贵的雇工费还得如数照付。
调解过程中，干勾鱼于得泉极其负责地告诫那个鼻子被打破的人：“虽然不确定你是伸黑手的原凶，起码搭话时说法欠妥。至于挨一拳嘛也算活该，最好是以‘吃一堑长一智’的态度，总结经验接受教训，以后就算手不惹祸嘴也老实点，注意别再犯同样错误，否则，不定哪里不得出血。”
一场风波被简单化解。
刘家发生****，事态控制及和平处理的全过程，张昭都在暗中看在眼里。村民间发生纠纷，以前张昭也没少见，可从来没像今天感触这样深。面对后果难料的殴斗，于村长那些轻佻不着边际的话如同解毒散，嘻笑怒骂之间以毒攻毒，有效消除了敌对情绪。这是工作方法还是旁门左道儿？总之，内中玄机不是书本上的理论所能涵盖。
由此张昭得出结论：要把这群散沙般的下里巴人凝聚起来，仅靠满腔热情和一身正气远远不够，还必须掌握他们的特性对症下药。
天上一弯残月，地上一片迷茫。
幽暗的月光下，看完热闹的张昭踽踽独行。远处，渔窝棚若隐若现在沉沉夜色中，隐约可见却又显得遥不可及。走，路只能被脚步征服。张昭坚定地走回住处，拉开门，瞬间心中一懔，顿觉腿软筋酥心律加速，怔怔的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整个人站在那儿动弹不得。
小屋里，充电灯的光柱，将一个女孩儿的窈窕身影投射到墙上，此刻，她双手敛袂，安静地端坐于炕沿儿边，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脉脉含情地注视着张昭一言不发。
“哎呀妈呀，你可吓死我了！”张昭直到看清面前的人，才把压在嗓子眼儿里的那口气喘出来，他手抚胸口想让自己平静，可那颗心仍是狂跳不止。
“看完热闹了？吃饭吧，都快凉了。”来人站起身，麻利打开一个搪瓷的组合饭盒，轻轻把米饭、牛肉炒尖椒和黄瓜种鸡蛋汤，一样样摆在小炕的方桌上。
“你是专门跑来给我送饭的？”
没有回声，只有点头。
“你吃了吗？”
没有回声，也没有点头。
“那咱一起吃吧。”
“你快吃吧。”细软的声音与《三不管儿村发展规划书》被翻动的响声混合在一起，让人真切地听个明白。
张昭内心充满了感激，在这孤独寂寞的夜晚，不用说一个年轻姑娘给他送来了最爱吃的饭菜，便是这个曾经熟悉的组合式饭盒就够他激动的了。饭盒属于文静的姑娘，早在上中学时，两个人虽然不在一个年级，张昭却不止一次地品尝过其中的美食。可惜，那时少年不知愁滋味儿，只为果腹没想其他。
“刘苗，你猜我冷丁看见你想到啥了？”张昭怕只顾吃饭冷落了眼前人，咀嚼间隙寻找话说。
刘苗从那本用透明胶粘合，被撒烂过的《三不管儿村发展规划书》上抬起头，无声地注视着眉飞色舞的张昭，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还以为，《聊斋》的故事真在现实中发生了呢。”
“即便发生了，也不该是《聊斋》，应该是《追鱼》。”刘苗的浅笑，让张昭发现了一种恬静的美。
“对，在鱼塘边嘛。”都说异性相吸时，人的反应会迟钝，智商也会降低百分之九十以上，想必这话极有科学道理。眼下，连大学老师挖空心思出题都没考住的张昭，面对刘苗也只是肤浅地理解着她的话。张昭不知还说点什么好，兴奋的喝口汤后，顺嘴冒出句弱智性语言：“你还记得我爱吃的菜和汤，做的真好吃。”
“以前，只有我带这些菜时你才抢啊。”刘苗的嘤嘤细语一扫忧郁，隐约表现出不尽的快乐。
“也是。”张昭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真实体味到这姑娘的细心和记性，转眼五、六年的事了，她还记在心里。
谈话间，张昭吃了个汤足饭饱肚腹溜圆，满足中想表现自己的劳动热情。刘苗起身拦住准备洗涮饭盒的张昭，说：“我拿回去洗。你早点睡吧，都累一天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不怕，没事儿的。”刘苗竭力阻止住张昭，同时开了句恐怕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玩笑：“荒郊野地，睡觉前记着把门插好，挡不住鲤鱼精还能防个狼啊狗的。”
“哈，你敢拿我开心。”张昭如同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兴奋地看见了刘苗内心激荡的热流。
“我走了。”
执拗的刘苗死活不让张昭护送，留下一张笑脸，提着饭盒，独自迅速融入沉沉的夜暗之中。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张昭不由得感叹：“再柔弱的人，内心都会蕴藏着无穷的能量。”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能量，释放出来才是达成理想的动力。
干勾鱼于得泉抱怨自己这个村长当的闹心，村里他想管的事谁家都不让管，他不愿管的事不管还不行。刚压住群体斗殴事件，个人纠纷又闹到他面前。
村长家相当于村民们的法庭，邻里之间的家长里短，家庭内部的是非曲直，凡法律管不到的都到这儿起诉。村长是“青天大老爷”，村规民约和被公认的道德准则是“法律条文”，判决获得村民与当事人的认可即会生效。但这种判决的约束力往往不会持久，经常遭到人为的破坏，不得不重新进行梳理。
“我说你们家这个破事儿还有完没完？翻过来掉过去的整他妈八百遍了，还整不明白。都是亲戚里道的，就不能发扬点风格？”干勾鱼于得泉很生气。“饭叉子，你自己个儿说这事咋整？再胡闹腾我不管了，你们上法院去解决。”
“那还能咋整？明摆着的事。”饭叉子刘富挺了挺属于他私有财产的懒腰，显得理直气壮。“过去咋整现在还咋整。大家都讲究点啥事没有，要是有人不讲究，那也别怪我撕破脸皮。这年头，谁都不是吃素的，别拿我当傻瓜，哼。”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地你种了吗？你出一分力了吗？长一身懒肉是活不干，还想吃现成食儿？没门儿。”饭叉子刘富的胞妹歪葫芦刘珍，用一连串的质问反驳她亲哥的观点。
“那你就把地给我退回来，我自个儿种，就是不种，还可以租给别人吃租金呢。”饭叉子刘富提出新的解决方案。
“你种，你会种地吗？一天到晚懒得**朝上，还能种地？”歪葫芦刘珍骂人跟说话具有一致性，对亲哥也照骂不误。“哼，不种还租给别人，你有那权利吗？告诉你，地不是你的是爹妈的，是爹妈的地我就有权种，想霸着得看你的牙长齐了没？”歪葫芦刘珍本就长得额头前突眼朝里抠，一旦生气目露凶光揪嘴前拱时，粘上毛可与发怒的大猩猩媲美。用健康标准衡量，此刻，歪葫芦刘珍那膨胀的身体过于富态。
刘家兄妹的纠纷比较复杂，要弄清楚得先理顺亲情关系，交待清楚历史状况。
饭叉子刘富的母亲，一辈子共育两子一女，歪葫芦刘珍小于饭叉子刘富而大于拐拉腿刘贵。本来这兄妹三人都成家立业，各自也都生儿育女，该相安无事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可事实偏就不得安宁，总有人心生介蒂冲突不断。
老刘头死后，刘老太太随小儿子拐拉腿刘贵生活，老两口分得的土地也自然由拐拉腿刘贵耕种。在种地不挣钱的岁月里，没啥油水也就没人争夺，矛盾自然也不突出。
后来，饭叉子刘富的老婆为给肚子一个相对满意的交待，义无反顾地领着孩子走了，抛下他光杆一人独领风骚。当时，刘老太太身体尚好，出于心疼大儿子，就主动搬到饭叉子刘富那里，照顾他的饮食及日常生活。这样，属于老一辈儿的地自然归了饭叉子刘富，尽管他懒得种，租出去也是一份收入，可以弥补点日常开销。
再后来，刘老太太得了脑血栓，偏瘫后不但无法照顾大儿子，连自理能力都没了，不得已又回到水仙花杜华身边。这段时间里，水仙花杜华任劳任怨地擦屎擦尿，对待亲妈一样把老太太侍候得很幸福，也赢得了村民们的赞誉，都说：水仙花是北京的萝卜。
心里美。
可惜好景不长。种地免税及给予补贴等惠民政策陆续出台，无形中触动了歪葫芦刘珍那根贪婪的神经，她开始觊觎父母那份土地。于是乎，天天到弟弟家挑刺儿，硬说弟媳妇虐待了她母亲，随后强行把刘老太太抢回自己家中“尽孝”。此时，土地还在饭叉子刘富手里，歪葫芦刘珍以自己赡养母亲为由要了几次没能如愿。官司打到于村长这儿，经过多次协商，最终判定：地归歪葫芦刘珍种，补贴款也由她代老娘领取。为了保证饭叉子刘富将来不致饿死，歪葫芦刘珍每年秋季一次性给她大哥500斤粮食做为补偿。
第一年，饭叉子刘富如数拿到了粮食。第二年，刘老太太死在她居住的女儿家仓房里，歪葫芦刘珍就不想再出“地租”了。理由自然充分，她有义务赡养老人，没义务赡养哥哥。
对于刘老太太是否正常死亡，村里许多人持怀疑态度，但没人说得清。按歪葫芦刘珍的宣传口径，她对母亲极其孝心，为恢复老人脑血栓后遗症的肢体功能，经常让她拐着一只胳膊，通过洗衣抱柴等力所能及的劳动来加强体能锻炼。邻居也证实：歪葫芦刘珍对她母亲确实体贴。具体例证也颇充分，他们曾亲眼目睹，冰天雪地的冬天，歪葫芦刘珍亲自在那个凉爽的仓房里帮刘老太太洗冷水澡，以磨练其生存意志。
经过千锤百炼，刘老太太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升华，随后引来今天的矛盾。
“别吵吵了！什么有门儿没门儿的，没门儿也没见你走窗户。”干勾鱼于得泉不耐烦，他不愿跟歪葫芦刘珍掰扯那几亩地属于谁，他着眼于解决眼前纠纷，整清了赶紧打发他们走。“将来这地归谁种以后再说。现在先说给粮的事儿。歪葫芦，我问你，当初都说好了，你种地，到秋给你大哥500斤粮食，怎么不认账了？”
“那是我妈活着时答应的事，如今我妈死了，凭啥还给他粮食？想吃粮食别的地方想招儿去。”歪葫芦刘珍不懂与时俱进，但她知道随着情况的变化，约定可以不继续履行。
“放屁。老人死了，土地继承权也归儿子，没你啥事儿，不给粮就把地还我。”饭叉子刘富早年当过队长，按村规处理遗产，有啥都给儿子，没闺女的份儿。
祖宗留下的规矩牢不可破。
争论进入白热化状态。
语言无法表达个人意愿，手脚自然上场助阵。
“给我住手！”干勾鱼于得泉大吼一声，喝住了最先动手的歪葫芦刘珍。“******，也不看看这是谁家，说动手就动手，有王法没王法啦？你们自己个儿说，这还象亲兄妹吗？还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吗？啊。再胡闹我先把那地没收了，叫你们谁也捞不着。哎，对了，拐拉腿哪儿去啦？要彻底解决地的事，少了他还不行呢。”
干勾鱼于得泉发现，闻讯来看热闹的人里没拐拉腿刘贵两口子，立即安排人去找。饭叉子刘富关于继承的话提示村长：要确认这块土地使用权的归属，相关人员都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