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屋内重新坐下,周四平却直接在钟老面前拜伏于地。在众人惊愕的神色中,开口说道:“钟老,您还记得二十二年前,京城东郊患疫病那个村子,有一位孕妇么。”
钟老丝毫没有考虑就回答道:“记得,那位夫人让我记忆犹新,非常坚强的一位母亲。”
紧接着周四平将上衣脱下,露出后背的纹身,对钟老说到:“那位便是家母,今日终于再次见到您了。”
看到周四平背后的那个“终”字,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了什么,都哈哈大笑起来。
周四平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当时我母亲也没有听全,就记住一个字,所以就...就这样了。”
接着周四平又问道:“我听母亲说,您当时还带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弟子,不知....”周四平在说到“弟子”这两个字时,猛然发觉钟老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宋海也在旁边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不再敢继续说下去了。
钟老沉默了半响终于发话:“不用怪小周,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孽障,铭柳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说完这句钟老又不出声了,不过众人也丝毫不改敦促。
“我这身医术传承自一个一脉相传的小门派,叫做杏林青医,一直是一师一徒的情况,凡是在杏林青医门下,不论你是何种医生,师徒二人中都要有一个行医天下,不得在一地停留,我这一派最讲心性,所以我一直到五十岁才收到一个弟子,那年我这弟子方才七岁,因此除了教导他,一直是我独自行医天下。”
“那您当时救四平母亲的时候,带着的就是这位弟子么?”于知乐心算了一下,周四平出生时,这个孩子刚好应该是十七岁左右,于是插嘴问道。
钟老摇了摇头:“并不是,我收的这个弟子虽然天赋还算不错,但是最让我满意的是心性善良,所以我一直还不敢让他独自行医,况且他家中父母健在,我也不舍得让他去太远的地方,只是在附近的乡村进行会诊。”
说到这里钟老似乎语气开始变化了:“然后我就遇见了那个人,在我行医天下,医治一个村子的疫情中,遇到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聪明之极,对于医学的领悟更是天赋异禀,他意欲拜我为师,但我这门派一脉单传,已经有了一个徒弟怎么可能再收,只好婉拒了他,不过他并没有泄气,对我说他孤身一人,就算不拜我为师,能否跟在我身边做一个小小的药童,这样未来学有所成还能造福乡里,我当时爱才心切,又看他孤苦无依,就答应了他,但这一切就是灾祸的源头。”
“我门中有一绝世奇书,叫做《青囊百问解》,是每一代掌门记录自己毕生行医的过程,总结的医中圣经,这也是我们这门派一直一脉单传的原因,但是这贼子包藏祸心,在我一次不小心说出这件事情后,他就一直在心中暗自计划,最终秘密毒死了我的徒弟。”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但是说到此处钟老还是很激动,宋海急忙在旁边安慰。
“当时我还被蒙在鼓里,决定一心培养这个贼子代替我那死去的徒儿,幸好遇到老宋,及时戳穿了他的阴谋,但是他办事谨慎,滴水不漏,在最后一刻毁坏证据,逃往他处。而我也意志消沉开始独自行医天下,也是在这个时候铭柳出生了,但我还在千里之外,根本不知,而铭柳出生不久,她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儿子他们夫妇遭遇意外丧生,铭柳一直被一个好心邻居收养。”
众人都不敢插嘴,默默听着钟老讲述。
“后来铭柳四岁那年,我行医回到家乡,才得知丧子信息和铭柳的存在,本来我打算带着铭柳一起行医天下,但是那贼子对《青囊百问解》依然不死心,一直在暗中注视着我,在我还没有领回铭柳时,就遭到他雇来的杀手围攻,我擅长医术,但是武功并非很好,照顾自己都很困难,更不用提铭柳了,再加上如果那个贼人知道铭柳的存在,一定会拿她威胁我的,所以我只好嘱托那对夫妇,不要告诉铭柳她的身世,我又孑然一身的行医天下去了。”钟老摇摇头,显然很是懊悔。
“钟老那您是因为现在已经是锦衣卫同知,御医院院士,安全有所保障,所以才与铭柳相认么?”路知遥问出了关键所在。
出乎众人意料的,钟老竟然又摇了摇头:“说实话,如果不是皇上告诉我,我都不知道铭柳现在在京城,而且就算知道了,我也不敢与她相认,因为那贼子的权势和地位比我更高。”
“是谁?”路知遥继续急不可待的问下去,他一定要知道铭柳是否安全。
“秦嵩京。”钟老有些无奈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可是那个当朝中书省左丞相,都察院左督察使,国子监祭酒,深受皇上信赖的那个秦嵩京?”这回是叶知秋忍不住出声问了。
钟老点了点头。
“钟老,您确定么,可...可是他跟.....”宋海有些不可思议。
“跟原来长相完全不一样对吧。”钟老接过了宋海的话,宋海点点头。
“我也不知道这些年他的经历,从你上回揭发他之后,他就躲藏的无影无踪,就算是后来雇人追杀我也没露过面,怎知他十多年的时间,竟然爬到现在这个位置。”钟老意志消沉的说。
“这可麻烦了,据我了解,这次皇上知道铭柳是您的孙女,并认她做干女儿,这其中可少不了秦嵩京的推动,不过我唯一可以确定是,目前铭柳绝无生命危险,因为他现在也是威胁钟老的一颗棋子了。”宋海最后一句话赶紧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小徒弟。
“师父,可否能把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再告知一下徒儿?”突然发话的是温知新。
“对对,我怎么把你给我忘了,老四我先给你介绍下,这个是饮双悦茶酒馆的老板铁思旗,就是你们的那个啃老师兄。”宋海赶忙给温知新先介绍了一下铁思旗。
宋海的四弟子温知新头脑异常聪明,是宋海认为得到自己追踪推断之术真传的弟子,并且有青出于蓝的架势,在锦衣卫内非常有发言权,大家都非常信服他的谋略。
“早就猜到绝非常人,不过还是吓了师弟一跳,见过思旗师兄了。”温知新嘴中说着吓了一跳,但是语气平缓,面色平淡,丝毫没有吃惊的情绪。
铁思旗一边还以一礼,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袋东西,递到宋海的手里:“义父,这回我托人又买来许多西域寒铁玉,趁着这几天雕刻好了十五块双悦配,分别是给十二位师弟,以及岳父三个徒弟的,知遥那个我早就给他了,以后去饮双悦只要出示这个,他们就知道是可信之人,而且还能打折哦。钟老的我只能下回制作好,再给您送过来了。”说完对钟老歉意一笑,钟老摆摆手。
尹江年打开袋子一看,正是由西域寒铁玉雕刻而成的圆形白色玉佩,一边是一个月牙下饮酒的图案,另一边是繁阳之下饮茶的图案,与他手中的一模一样,而且看起来细节处的雕痕似乎更加完美:“思旗,最近你的刀法又有长进了。”
接着路知遥、于知乐、叶知秋、宋海、铁思旗等人分别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告诉了温知新。
温知新听过后,想了一会儿,肯定的说道:“嗯,我大概明白了一些,我相信知遥也有了大概的头绪吧。”宋海的十三个弟子中,温知新和路知遥是最得宋海真传的两人。
“时间紧急,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我来解释一下,知遥你有不一样的观点再补充我。”温知新开始给众人讲解。
“要想在英麟会这种全江湖的大会上完成一次计谋,需要三个要素,权利、金钱和实力,而付出这三样东西的人一定需要得到回报,现在众位的信息之中,此次英麟会有三个非常具有投资价值的回馈。”温知新详细的解释道。
“《世态炎凉录》、《执剑正气诀》、《青囊百问解》。”路知遥回答道,可随即又自我否定:“可是我听三师兄说,铭柳是在无意中被抓的,然后才发现他是钟老的孙女。”
“知遥,你别忘了他们雇人去杀师父,虽然大多数人不知道,但是我相信秦丞相一定知道钟老在锦衣卫挂职作为同知,受到严密的保护。只是思旗师兄的插手,和无意中铭柳的出现,他们用更好的计划替代了原计划而已。”温知新为自己的小师弟解释道。
“现在目前浮出水面的大势力有两个,秦丞相和天众教,我相信秦丞相到了如今这个地位,他现在最想要的应该不是《青囊百问解》...”
“《世态炎凉录》!”这回连于知乐都想到了。
“不错,他现在更想要的是能够控制江湖的《世态炎凉录》。雅姑娘的父亲洛稼轩充其量是个小人物,只不过他本来讨好秦丞相的《世态炎凉录》不见了,所以秦丞相才需要别的势力帮他寻找。”在温知新的抽丝剥茧下,众人逐渐明白了过来。
“天众教继承拥有了西域朵剌宫遗留下来的众多武功,所以虽然有地阶内功,但是估计他们也不太放在心上,所以天众教想要的是《青囊百问解》。”
“那最想要《执剑正气诀》的是百剑门么?”云裳在阴谋诡计这方面确实脑子中没那么多细胞,仔细想了半天问道。
温知新摇摇头,打击了云裳的积极性,“百剑门和洛稼轩一样,充其量是小人物,在我之前说的三要素中,秦丞相可以提供权力,天众教可以提供武力,还缺少一个提供金钱的,而三样成果中最能回报不缺钱的人是哪一样呢?”
这回众人都恍然大悟:“《执剑正气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