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音音作为总裁助理,自然对凌荆的居住地址了如指掌。她带着凌棘最后为他准备的礼物匆匆赶来,只为在她再次入睡、忘怀一切之前,完成凌棘的遗愿。
可是凌荆却不在家。他正在裘丛逸家里喝酒。
裘丛逸本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对凌荆这位哥们也向来无话不谈,只是碍于裘丛芯特地提醒他,对连音音仍旧否认认识凌棘这件事缄口不言,他才拼命把话憋了回去。
好在钱欣给他留了个新话题。
“我说你那个阴阳怪气的钱助理怎么回事?你听出来了吗?处处给人使绊子啊!”
凌荆仰头喝干杯中的威士忌,才懒懒回答:“嗯,我不是说了么,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你到底要闹哪出?风风火火地找了三个不专业的助理,又要她们‘自相残杀’,养蛊吗?”
凌荆勾了勾嘴角:“我本以为,她总会暴露她的真性情,在勾心斗角中露出丑恶的嘴脸。”
“那么现在呢?你今天也看见了?她记事本上的那副画。”
凌荆倒了酒,又一口喝干。
“嗯。”
突如其来的冷场,裘丛逸恨不得扇自己的嘴巴子。说好了不提那档子事,怎么话题又绕去了记事本?
他清了清嗓子:“咳,我说,你可别被钱欣那家伙给骗了,别的我不清楚,就凭她今天说什么连音音每天都卡着点下班,我就能证明纯粹瞎编。你也知道自己对连音音有多刻薄,人家可是一直忍辱负重地埋头苦干呢!”
凌荆无奈苦笑:“怎么,你玩真的?”
“什么叫玩啊!我……作为副总裁,当然要实话实说!”
“我是说,她是凌棘的女朋友。你和她……?”
裘丛逸一愣,拍了拍他的肩:“我说哥们,凌棘走了我也很难过,不过,逝者已矣,也不能让她守一辈子寡吧?”
凌荆再喝干一口酒,点头、起身:“你自己看着办吧。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裘丛逸细品那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啧啧地摇了摇头,心想:他和裘丛芯真不愧是金童玉女,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连音音蜷缩在凌荆的家门口等他,手里紧紧攥着小小的礼盒。
她已经四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又过量服用了兴奋药物,外加情绪刚经历一场浩劫,眼下头疼、心悸、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要命。
不过她必须等到他回来。
终于,凌晨零点,凌荆家门口的电梯开了。
凌荆走出电梯,一拐弯就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连音音。
“你……?”
连音音倏地起身,嚎啕之后的狼狈尽现无疑。
凌荆愣了愣:“找我有事?”
“有!”连音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继而直挺挺地伸出手,将礼盒递了过去,“这是凌棘送你的,生日礼物。他亲手做的,他生前说要我……”
话没说完,礼盒就被凌荆夺了过去,他犹豫了片刻才将它打开,见到袖口钉时,眼里顿时蒙了水汽。
凌棘出事前,曾好几次忍不住说自己正在为他准备惊喜,原来就是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拂过袖口钉上刻着的荆棘,它寓意着兄弟同心,披荆斩棘。这是父母为他们起名时的所包含的希冀。
可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人。
“你怎么……”
他要问话时才发现连音音竟昏倒在他面前。
连音音再醒来时,望了望四周,又看向床旁的凌荆,揉着脑袋一脸迷茫:“这是哪?”
凌荆答:“你昏倒了,这是医院。”
“昏倒?我怎么了?在哪里昏倒的?”她用力吞了口唾沫,“嗓子好痛!”
“在我家门口。你到医院的时候不仅不省人事,还口吐白沫。经检测,你服用了过量的兴奋剂导致中毒。抢救时给你洗了胃。”
“兴……奋剂?”连音音难以置信,“这位哥哥你可别框我啊,我可是社会一等好青年,怎么会吃那玩意儿?还有,你是谁?我为什么会昏倒在你家门口?”
她想了想,倒抽一口冷气,往病床的另一边瑟缩一下:“……不会是你对我下药了吧?!看你衣冠楚楚的……”她顺手摸了摸枕头下面,”我手机呢?“
凌荆皱着眉头万般不解,却还是将她的手机递了过去:“没电了。”她的手机不知什么原因,每隔十分钟跳出一条看不到内容的提醒,这么没完没了地响了几小时,有电才怪!
连音音一见那手机,满脸的狐疑:“这不是我的手机啊!到底怎么回事?我莫名其妙不回家还不打电话,我妈得急疯了!”
凌荆脸上略过一丝不耐:“连音音你演够了没有?快告诉我,凌棘当时……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凌棘……?”连音音想了好一会儿,“我是叫连音音没错,可我不认识叫凌棘的人啊!”
凌棘凝神看她,黝黑的眸子早已没了方才的隐忍,剩下的只有犀利的审视。
然而终究也没有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什么端倪,要不是她演技太好,就是她……失忆了?
“你真的不认识我?”他问。
“真的啊!”连音音吐了口气,“你能把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凌荆犹豫片刻,又问:“那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当然,你以为我失忆?我叫连音音,J大应届毕业生。”
凌荆眼里的疑惑更浓了:“应届毕业生?你几岁?”
“23岁啊!”
“那你知道现在是几几年几月几日吗?”
“2015年6月20日!我今天刚参加毕业典礼,怎么会不记得?这位哥哥,你确定你认识我?”
凌荆无言以对,从兜里取出充电宝给她插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认不出自己的手机,不过从我认识你以来,用的就是这一部。还有……你26岁了,不是什么应届毕业生,而是凌蔚集团的总裁助理。对了,我是你的上司。”
“凌蔚集团?”连音音张口结舌,片刻后又皱起眉,眼里充满警觉,“我说这位哥哥,你编故事也不上网查一下。凌蔚集团的董事长和夫人两年前去世了,他们的接班人凌荆正在美国的分公司历练,你要行骗,也得做做功课吧?”
凌荆愕然哑口,好在连音音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他将手机打开,送到她面前:“解锁。”
“这不是我的手机,我怎么知道密码是什么……”
凌荆严厉地看着她:“解锁!”
连音音被他不怒自威的恐吓吓了一跳,瑟缩着尝试了自己最常用的密码,没想到解锁真的成功了!
她诧异地看了看凌荆,又一脸疑惑地接过手机,过了没多久,手机忽然想起来,吓得她手一抖。
屏幕上弹出一条提醒:“连音音,今天是2018年6月15日,这不是玩笑,你已经26岁了!你的记忆错乱,只要睡着,醒来都会以为自己只有23岁。你的身体有些不适,为避免突然昏迷带来的麻烦才特地留下了这条提醒,并且设定每十分钟提醒一次。如果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天花板上没有写着一个‘家’字,无论什么原因,请立刻、马上、回到家里去!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回家打开电脑,找到一个叫做‘记事全览’的文件夹,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如果你身旁的人自称凌荆,凌蔚集团的总裁,相信他,他是你的上司。”
另外,还附上了“家”的详细地址。
连音音一面想着这会不会是谁的恶作剧,一面又莫名地相信这是真的。
毕竟,这与眼前这位“凌荆”刚才说过的话吻合无误。
她抬眼,不太确定地看着他:“你……就是那个传说中在美国的凌荆?”
凌荆无奈,取出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搜出有关自己的新闻送到她眼前。
连音音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确定网址不像假的之后,才将信将疑道:“那么,你能送我回家吗……”她伸出手机,“喏,这个地址。”
凌荆当然知道连音音家的地址,眼下的情形也不得不先送她回去。
只是当他真正踏入这所看似平常的两居室时却有些震惊了——屋子到处贴着显眼而古怪的标签。
每一样用具、每一处开关、每一扇橱门里有什么、甚至每一种电器的使用说明,事无巨细地贴在任意角落,这感觉就好像……这间屋子每天都要迎接一个没有任何生活经验的陌生人。
这里,真的是一个正常人的住处吗?
连音音一进门似乎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继而下意识瞟着天花板,一路向卧室“探索”。
当她看到正对卧床的天花板上,格外醒目的大字“家”时,终于确认了这里确实是她该来的地方。
她转身看着凌荆:“嗯……我到家了。谢谢你!”
此刻的凌荆却在对着天花板上那个大字发呆,良久才垂下目光问:“到底怎么回事?”
连音音抓了抓脑袋:“那个……凌总,既然你是我的上司,明天应该也会见面吧?所以……能不能明天再说?我实在是累得很……”
凌荆沉着脸:“现在已经是周六了。”
连音音百爪挠心,心想他怎么听不出重点?
她讪讪一笑:“那……周一见?”
凌荆重重吐了口气:“下周一,记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开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