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荆从洗手间回来,一眼就认出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背影,可她竟被裘丛逸抱在怀里!
他不由分说将他拉开,到底是喝了些酒,手上力道不好把控,稍稍一重,竟直接把他推倒在沙发上。
裘丛逸猛一愣,抡着拳头站了好几回才站稳:“你不是吧?!怎么回事儿啊哥们!有必要吗!”
眼看他真动了怒,仲星河赶紧上前将他拉住:“嘿,别!寿星,今天过生日呢!别闹!”
“是我闹吗?你也看见了,是我闹?”
凌荆只冷冷瞥了他一眼,兀自拉着连音音走出了包间。
“你怎么来了?”
连音音还懵着,从听到有人唤凌荆“老公”,到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告白,这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意外状况太多,她需要好好捋一捋。
裘丛芯和裘丛逸是龙凤胎。凌荆与裘丛逸又是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况且他们都是从美国回来的,所以凌荆与裘丛芯之间有感情无可厚非,就算是“夫妻”也顺理成章。
凌荆安排自己的妻子为她治疗,想必也只是出于对员工的关怀。说到底只是她连音音脑袋不好使,才闹了这自作多情的乌龙。
还有,从裘丛逸刚才的那句表白看来,他好像也知道了她的病?所以,他们三人急于将她治好,只是为了拨乱反正,让她和裘丛逸在一起,而裘丛芯也能正大光明地承认“总裁夫人”的身份。
明明一切都在情理之中、逻辑通顺,况且似乎每个人都在照顾她、体谅她、甚至为她着想。
她却还是止不住地失落。
凌荆见她神色飘忽,许久也不回答,酒意上头,略有些急躁:“怎么了?说话!”
连音音被他瞬间拔高的音量唬得醒了神,垂首:“噢,我之前准备为裘总庆生,就订了个蛋糕,刚送到了发现好大一只,我也吃不完,就送来了。”她向包间里头看一眼,“喏,就是……”恰见裘丛逸满怀怒气冲将出来,吓得一个激灵。
仲星河紧随其后,从姿势看,像是一不小心拽脱了手,刚追上来又紧紧将他箍着:“行了,哥!连音音专程大老远地送蛋糕来,你就这么吓唬她?不合适吧?”
这一说倒是立刻让裘丛逸冷静了下来,瞄了连音音一眼,负气地指着凌荆道:“等会儿单独找你!”
凌荆冷眼看着他被仲星河拖回包间,才又将目光落向连音音:“你只是来送蛋糕吗?”
连音音蹙了蹙眉,有些晃神:“嗯……是的吧。要不你先进去吧,我回去了。”
“等我给你叫个车。”
“不用了。”
看着她神色黯然地离开,凌荆竟有些莫名的心慌——这突如其来的距离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裘丛逸说了什么?
包间里虽然多了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气氛却急转直下,不再有先前那般喜悦闹腾。
凌荆回到座位,裘丛逸还被仲星河有意无意地押着,两人之间仍相互耿耿于怀。
裘丛芯叹了口气:“哥,你抱了他喜欢的人,他不过是拉开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裘丛逸万万没想到这位喜欢着凌荆的妹妹竟会为他说话,不甘示弱地扯着嗓子喊:“可她也是我喜欢的人啊!”
“行了,你明知道她喜欢的人不是你。”
裘丛逸顿时吃瘪,只是这话也戳中了凌荆的软肋,让他也跟着安静下来。
“凌荆,你今天一下飞机就说要找我聊聊,是聊连音音的病情吧?”
虽是疑问,答案却是心知肚明。
今天是她的生日,可凌荆心急火燎地发了信息说要与她谈谈,语境之严肃令她都难免心寒。
凌荆垂首:“是,抱歉。”
“抱什么歉,其实就算你不找我,我有话想问你。”
见凌荆临阵以待,她扬了扬嘴角问:“说说吧,你喜欢她什么?”
连音音十分不愉快地向外走,夜间的KTV十分喧闹,她走过的每一条长廊,都彻彻响着凌乱的歌声,包间里忘情高歌的人并不自知,过路人却只觉嘈杂。
忽然,某个包厢里,一把清冽的男声唱着——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总是不能懂,不能觉得足够……”
这是她记忆中非常喜欢的歌,下意识地跟着哼唱起来:“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如果你快乐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拥有……”
“我都说了这首歌有点悲观嘛,我们唱点愉快的好不好?”
“嗯?”
连音音仰头,笑容随之绽开:“凌棘。”
“凌棘”点点头,揽着她的肩:“走,回家。”
凌荆在包间里,面对裘丛芯突如其来的提问,一时自己也在记忆中搜索了好一番。
当他发现连音音被困在失去凌棘的痛苦中时,强烈的共鸣令他心神震荡,瞬间只觉孤岛不孤,阴云尽散。
然而,那一刻才是情之所起吗?却又不像。
须臾,他扬起嘴角,答得却不太有底气:“她默默地记住了无所有的喜好,在我的百般刁难下也任劳任怨,对别人的恶意也从记怀……她是个特别的女孩。但是因为凌棘,你们都知道我曾经对她满腹狐疑,甚至采用不堪的手段给予倾轧……”他轻轻提了口气。
“或许正是因为曾经有过厌恶,当那个令我产生厌恶的源头被动摇了,她身上那些吸引我的特质才慢慢浮现出来。所以……”他耸了耸肩,“好吧我说不太清楚,它就这么发生了。”
裘丛芯扬了扬嘴角,点了几下手机,将一段录音点开放给他听。
那是连音音上一次治疗中说的最后一段话,她明确地表示对自己病中所产生的感情并无信心,希望康复后再谨慎考量。
凌荆听完,表情有些复杂。
终究,在她最清醒的时刻,仍旧不能认可他的感情吗?
忽然,他手机接到陌生来电,对方自称是120急救车上的跟车护士,而连音音正在车上。
连音音和“凌棘”并肩走出KTV后,一面闲聊一面走上马路,完全没有注意到疾驶而来的汽车。
她被撞倒,一时疼得难以起身,路人为她拨打了120。其实伤得并不重,凌荆惊慌失措地赶到医院时,她已经能起身走动,只有脚踝处缠着厚厚的绷带。
“怎么回事?”凌荆迎上前,心痛和恐惧全藏在眼里。
“我……”她却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裘丛芯直觉不妙,走到她跟前:“你在找谁?”
连音音愣了愣:“裘医生,我,在找凌棘。”
“你又看到他了?”
“嗯。他陪着我一起走出来的,可是撞车后就不见了……”
“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走出KTV之前,我听到有人在唱《知足》,他就出现了。”
裘丛芯眉宇紧蹙,拼命思考这其中的关联。
“你们以前一起唱过这首歌?”
“是,我们以前经常一起K歌。”
“那么……”她谨慎地指了指凌荆,“你知道他是谁吗?”
“当然,他是凌荆,凌棘的哥哥。”连音音扬起笑容,“还是你的丈夫。”
这话一出,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丈夫?!”裘丛芯瞠目结舌。
连音音抓了抓头发:“我……记错了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荆一听裘丛芯非但不解释、还几乎是默认了,反驳心乍起,却被她拦在身后不让说话。
连音音拧着眉头想了想:“我想不起来,就是知道了。”她又笑了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呀?你们想做秘密夫妻吗?”
裘丛芯面色渐渐凝重,深深吸了口气,沉吟片刻才问:“你知不知道,凌棘已经死了?”
连音音一怔,整个人像是定格,痴痴地瞪了她三秒,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她的反应,她却一张口,懒懒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她就着身旁的治疗床,竟倒头睡了下去。
见她就这么睡着了,凌荆面色阴沉得可怕,看向裘丛芯的目光带着些微责怪。
“她为什么会这样?”
“不好说。不过上一次她已经出现了类似反应,记忆闪回并且出现幻觉。你不用太担心,或许,这是她的潜意识正在试图将记忆碎片拼凑起来。“
“不要担心?她的幻觉已经影响了她的生命安全!这次车祸虚惊一场,以后呢?还有,她为什么会以为我是你的丈夫?是你这么告诉她的?!”
裘丛芯听出他语中的责问,微微一愣之后反问:“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可那个该死的念头到底是哪里来的!你刚才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允许我否认?她原本只是失忆而已,可现在,每天都面临着危险,还……”还认定他已经是个有妇之夫,瞬间摧毁了他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
最后那些话,他却忍住了。只因裘丛芯眼里愈发明显的委屈。
仲星河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凌荆你什么意思?裘老师为了你这破事,几晚上都没好好睡觉,监控录像看了又看,对话录音听了又听,治疗方案出了一套又一套……你现在因为出了一点始料不及的状况就把责任都推她一人头上?你是不是人?”
裘丛芯拍了拍他的肩,显然已经匀整了自己的情绪。
“凌荆,吃药吧。”她抿了抿唇,“连音音发生交通事故,你的情绪失控,我可以理解。不过你这么说我确实挺难过的。我裘丛芯,绝不是那种用低劣的手段夺取感情的人,你明白吗?”
裘丛逸似乎这才想到问题的根源:“我说,连音音刚来包间送蛋糕的时候,凌荆正好去洗手间对吧?他打开包间门时,我们是不是都还开着‘角色扮演’的玩笑呢?”
瞬时,豁然开朗。
连音音心里的误会,必然是因为那时候听见了那声“老公”。
“抱歉。”凌荆叹了口气,“丛芯,我很抱歉。不过……”
他看向胡乱倒在病床上,睡得酣甜的姑娘,眼底渐渐浮起一抹温柔。
“我们不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