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林肖怡笑眯眯地明知故问。
邱闽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叹了口气：“小怡。”他没有再装腔作势地叫她林小姐，“别胡闹了。”
林肖怡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心疼：“我没在胡闹。”
她抽了抽鼻子，这个小动作让邱闽有些慌张。
那往往是她要哭了的前兆，从高中起就是这样。
“你怎么没说你也是我的高中同级？”林肖怡问他，“就光说陈桢了，一点自己的话都没提到。”她又抽了抽鼻子，“你是不是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什么也不告诉我……我以前肯定觉得你特讨厌。”
“……你以前确实挺讨厌我的。”邱闽只好这么说。
“那你呢？”林肖怡反问，“你是不是也挺讨厌我的？”
“没有。”邱闽毫不迟疑地回答。
“那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林肖怡看着他，“就一点点？”
邱闽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并非否认，而是一种坚固的自我保护。就好像如果此时他开了口，那等待他的就是摧枯拉朽一般的失却阵地。
林肖怡催促他，就好像她完全不在意他的回答一般。看了看逐渐开始暗下去的天色，林肖怡深吸一口气，又微笑了起来：“你忙完了吗？这是准备回家了？”说着，她看了看他手中的包。
“还要去换衣服。”邱闽身上穿的还是白大褂，“回一趟办公室，然后回家。”他话音刚落就转身向前走去。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能一起去吗？”林肖怡凑上去问。
“办公室？”邱闽无所谓地说，“随你。”
“不是，”林肖怡跟在他身后走着，“我是说你家。”
邱闽又停下了步子。
林肖怡在他身后，显得特别无辜。
邱闽只好把她先带到办公室去，一面脱了白大褂一面问：“到底怎么了？”
今天的林肖怡并不对劲，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明天要去和陈桢约会，近乡情怯？
还是说想到盛翎也会去，愤怒不堪？
林肖怡撑着脑袋看邱闽换了衣服，好好将身上的休闲西装的皱褶抚平，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肯定正想着明天要去和陈桢约会了？”
“……你怎么知道？”邱闽整个人都愣住了。
林肖怡笑了起来：“突然我就能猜到了。”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是在虚拟世界中陪伴了她无数年的、最熟悉的人。
“邱闽，”她叫他，“虽然我们以前是相亲认识的，不过你总有像我表过白吧？”
“没有。”邱闽见她不愿意消停，索性给她倒了杯水放在一边。
林肖怡咋舌：“表白都没有表过我就嫁给你了，我岂不是亏大了？”她想了想说，“要不你现在再补给我一次表白吧？”
对我表白吧，好不好？
邱闽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他是不是听错了？他是不是有了幻觉？今天林肖怡每一句话都在逼他的真心，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动摇了。
只要他开口，是不是从此以后这个女人就是他的了？因为他曾经陪着她度过一切，那时候她是如此热烈而甜蜜地爱着他。
但只要他开了口，也可能会迎来的是她憎恶的神情和愤怒的诀别，因为他是她最厌恶的前夫，他曾经对她隐瞒身份，他是用欺骗得来的她的爱情。
“现在表白有什么用，”他说，“你又不可能再嫁给我一次。”
“如果你表白，”林肖怡全然不顾形象地坐到了桌子上，大声道：“那我就嫁给你，好不好？”她看起来很认真，并没有一丝调笑的意思。
这个女人……她从出现开始就在不停地拨撩自己。邱闽的头脑里无法控制地一片空白，不但是呼吸，几乎就连心脏都差点儿停止了跳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早已经抛弃了一切有所顾忌的，与他所爱的女人拥吻在了一起。
他顿了顿，本想要放开，谁知道林肖怡却突然纠缠了上来——那是一个赤裸裸的、对爱毫无遮掩的深吻。
谁现在还放手就简直不是男人！
其实刚才林肖怡被突然亲吻上来的邱闽吓了一跳，她几乎是反射性地想要挣扎，但是当她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个男人就连做强吻这么帅的动作都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的时候，突然起了些坏心思。
她回应他、应和他，她甚至张开唇舌引诱他、迷惑他。
然后她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个男人被她引诱。
林肖怡半眯着眼睛，手指偷偷撩开了邱闽的西装，摸进了他的衬衫。等邱闽猛地一震，抽回身子一把抓住她手腕的时候，林肖怡早就摸上了他腰间那一片凹凸不平的皮肤。
“你瞧。”林肖怡得意的笑了起来，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我找到你了。”
邱闽将她的表情一寸一寸映入眼里，那里面没有他所想的愤怒，甚至就连对他的隐瞒所应有的埋怨也没有。他忽然就觉得没所谓了：“对。”他终于笑了起来，那是一个与林肖怡在他们结婚照上见到的笑容别无二致的笑容，满满的都是宠溺和温柔：“你找到我了。”
林肖怡急促地吸了气，小巧的鼻子动了动。
然后，她一如邱闽之前猜测的那样，一把抱住他精瘦的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混蛋！”她一面哭一面还在大骂。
邱闽慌得手足无措，他只好拍着林肖怡的后背应和：“好好好，我混蛋。”
“你讨厌！”西装上擦眼泪不舒服，林肖怡非常利索地伸手解开了他西装的扣子，把眼泪擦在了他胸口的衬衫上。
“是是是，我讨厌。”邱闽哭笑不得，连忙给她抽了纸巾帮着她擦。
林肖怡哭的时间并不长，没几分钟她就开始抽泣：“我、我差点以为我找不到你了。”
邱闽抿了抿嘴：“我还以为你会觉得陈桢才是……”
林肖怡没等他说完就瞪了他一眼：“我刚醒第二天他就知道表白！他比你聪明那么多，我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你！”
邱闽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姑且算是高兴的吧。
抢过他手里的纸巾，林肖怡把眼泪擦干净，这才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端起旁边的杯子给自己补充了一下水分。
“好啦。”林肖怡又笑了起来，回过头看着难得显得有些狼狈的邱大医生，“我们先回去吧，天色都要暗下来了。”
邱闽又一次整了整被林肖怡弄得一团糟的衣服，点了点头说：“我先去开车，在门口等你，你过十分钟再出来应该差不多。”
“好。”林肖怡被他照顾惯了，特别习惯在这些事情上听他吩咐。
邱闽摸了摸她的头发——虽然因为车祸的她早已经剃去了一头长发，但是四个多月过去，她的头发又已经及肩了——拿起包匆匆离去。
林肖怡玩了一会儿手机，大约十分钟之后也走了出去，还顺带锁了门。
邱闽果真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她了，车子的发动机还没熄，应该是刚到。林肖怡走近了往车厢里一看，就见邱闽正好回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上车吧。”邱闽尴尬地说。
他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肖怡——在虚拟世界里，他有各种身份可以遮掩，能够毫无顾忌地对林肖怡好；在过去的现实中，他又因为“被妻子厌恶的丈夫”的身份，不得不显得矜持而冷漠。
如今，这两种情况都被打破了。
这大约是他第三次和林肖怡恋爱了吧，第一次是在三年多以前，他被杨护士长带到林肖怡的面前，看着他暗恋了许多年的女儿假笑着和他说“请多指教”，从此开启了两个人从未感到过幸福的婚姻生活。第二次，在虚拟世界里失忆的她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她就好像是他所渴求的恋人那样，一次次都认出了他，并且，也爱上了他。
如今一切从头开始，两个人终于相互敞开了心扉，或许这将会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的、永恒的一次恋爱。
“走吧。”林肖怡上了车，微笑着说：“回家。”
“好。”邱闽回答。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半路上邱闽还下车去买了菜，林肖怡坐在车子里，远远的就见到他刚进门就有一边的小贩阿婆和他打招呼。
真是受阿姨妈妈们的欢迎。
他买了蓬蒿菜和一点蘑菇，家里还有昨天的红烧肉，所以还买了一点豆腐干准备再炒一下。因为约了第二天要去吃晚饭，所以东西没敢买多，不然到了后天也都是只有倒掉的份了。
走出来的时候，门口有个小贩正吆喝着卖糖炒栗子，邱闽没多想就掏钱拿了一袋，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还冒着热气的纸袋塞进林肖怡怀里，又从车门上的储物格里抽了一个塑料袋出来递给她：“少吃点，一会儿要吃饭的。”说完他就关上门，绕着车子走了几步来到驾驶座边上，打开车门坐下，低头系起了安全带。
他和林肖怡两人都不怎么爱吃甜食，但是林肖怡独独很喜欢糖炒栗子，以前他没什么机会献殷勤，倒是在虚拟世界里给她买过不少回。
林肖怡显然也是想起了这一茬，抿嘴笑着剥了一颗，吹了吹吃下肚，又剥了颗转身塞进了邱闽的嘴里。
“甜糯着呢。”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