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瞒着家里的,出门前梓婵拦了拦没拦住,回去的路上好一顿数落,我也没敢吱声,若是让那帮小禽*兽见着了,可要羞煞我也,可想想让个了不得的上神做我的丫鬟,这可不折煞我也?哎,为什么就那么倔强不肯泡个澡呢?那一泡,全部忘得干干净净,也就不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了。
正想着,轿子却停住,我掀开帘子,朝外望去,还有两个弯儿就是府侧的角门了,黑暗里一对男女,似妖精打架。起先看不太清,定了定神,再仔细一看,一个女子从背后抱着一个男子,一个劲儿地往上贴,那奋力的模样看得我张大了嘴,正想再定定神,好好看上一看,却见得旁边梓婵睥睨众生的眼神,赶紧吩咐前头,“停下来干什么,快回去。”
前头小厮似是收住自己的哈喇子,激动得结巴了,我都纳闷是不是迟言也追随我上了船,“郡,郡,郡,郡主,不,不,不,不敢过去。”
一个男子一个女子,趁黑干着苟且之事,我们坐得端行得正,虽然刚才偷偷看了一会儿,那是他们不检点,我们怕什么?“没用的东西,为什么呀?”
“因,因,因,因为,为,为,为……”我这些小厮也奇了怪了,怎么光光结巴的爱说话,其他都哑巴了?“那好像是世子大人。”终于有听不下去的了。
“啊?”刚好给了我个理由,再次掀开帘子好好端详一番,梓婵也奈何不了我。那高大的身量,挺拔的身姿,还有阴影里扭动的不情不愿的高傲动作,八分是我大哥了。那个女子竟嘤嘤地小声哭了,那男子嘴上说着“小姐自重”,递个帕子过去,头也懒得回,这作风基本是我大哥了。
我也只是为了看清究竟是不是他,但终究家是要回的,看到是他也就够了,“走走走”。
“郡主,不好吧?这从他们身边过,不是就看到了?”
“你现在没看到吗?难道在这儿等着看全套?走走走。”那些小厮还有些不情愿,哪里是不敢往前走,压根就是不愿往前走。
经过的时候,我还把帘子掀起来,梓婵遮都遮不住,果真是大哥,一脸无奈,被人强拥,又不能痛揍她一顿,只能任她抱着,上下其手,那幽怨的眼神,纵使夜幕中也是如此闪耀,旁人看着一定觉着虚伪。
“嗬,大哥别是哪儿欠下了什么风流债。”我冲梓婵说,果真能吊出她点话来。
“那个是左丞相的千金。”
我狐疑地盯着她,每天同吃同住同行,几乎我在哪儿她就在哪儿伺候着,怎的懂的东西比我多这么多。
轿子走了没多远,就要进角门了,又停了停。不等我问,“郡主,好像是二少爷,不敢走了。”
梓婵这回也知道拦不住我,直接帮我掀了帘子,我从窗户里伸出头去,好家伙,这边角门口,二哥从后头抱着那丫鬟,那丫鬟手里攥支芍药,可不正是方才二哥拿着的那个。二哥此时如那左丞相家的小姐似的,紧紧拥着她,不让她走,只差也嘤嘤地哭了。
小厮都走不动道了,我无奈地下了轿,求人不如求自己,我便款款从拥着的二人身边飘进了角门,绕过后花园,回了自己的院子。
家里头却是忙忙碌碌的另一番景象,逮着个人才知,娘这回要搬去如是寺长住。想想,她去也好,在这儿也和我们不亲,白听我叫一声“娘亲”,又不疼我,这不是诓我呢吗?等等,那她乱在她院子里好了,怎么我院子里也一团糟呢?屋子里,已经装了好几个大箱子,“夫人明早卯正时上路,郡主也早点休息,明天一天路途劳累。”果不其然,又遥望星汉,星君,快快快,拿了我的命去。
正巧,那边厢爹爹黑衣夜行也回府,我赶紧碰捧壶碧螺春前去和他把茶言欢,主要让他劝劝娘别去,最不济,她去她的好了,别带上我就成。
谁知刚进门,爹爹就招手,“我的好女儿,这一去,要好几个月,快和爹爹好好喝杯茶,吩咐下去,做几样郡主爱吃的糕点,多放点荤的,郡主此去几个月不得见荤腥。”蛇鼠一窝,知道前路凶险,还要送我上路,终究爹爹还是没那么疼我。
“那,那才女夺魁赛事没法参加了,有点遗憾……”我假模假样一阵惋惜,凡夫俗子说得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不用再被这枯燥乏味的琴棋书画困住了。
“师傅跟着去就是了,你回来的时候刚好赶得上。”爹爹大手一挥,好生潇洒。
“那若是赶不上呢?”我绞尽脑汁,“若是大雪封了路,或是洪水泛滥?”
爹爹眨巴眨巴眼,“你回来的时候是夏天,如是寺在山上……”
“那若是路途艰险?”我装作可怜的模样,“世事无常,世事难料啊。”
爹爹捋一捋胡须,想了一想,“怎么也不能扫了我女儿的兴,迟了便等你,等到你回来再开赛。”这爹爹,真是亲生的!我抱着他的手,好一顿感慨。
他突然撩了撩我的头发,满眼的慈爱,让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山神一个感动,“替我照顾好你娘亲。”
“爹爹,你也一起去。”
他轻轻笑了,“我的女儿还是个孩子,爹爹走不开,不能离开京畿,你们回来。”他顿了顿,似在下一个大决心,“等你们回来,给你们过更好的日子。”
我抓住他的手,“可是,爹爹,我们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和,和……”我朝窗外一指,“和他们比,和老师比,和许许多多的大臣比,我们的日子很好了!”
他慈爱地说,“你不懂,照顾好你娘亲,我欠她太多。”
我的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外面一个妖媚的声音,“王爷……”我一回头,这不是赵姨娘吗?瞬间觉得那些亏欠、那些深情,都是儿戏,不,儿戏其实是很认真的,大人的誓言才是虚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