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的狼烟尚未散尽的时候,东线的战火已经越烧越旺。
霍去病自出了代郡以后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长驱直入,散了欢的铁蹄根本停不下来,把整个供给线拉得老长。不过他要直面的对手左贤王并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人,起码没有被霍去病的气势所吓倒,只不过是战略性的将主力部队一退再退而已,这也使得霍去病在长达一千多公里的攻击线上一无所获。接下去,只能穿越阴北草原上的茫茫戈壁,走上一段更远的路,才有可能获得与左贤王决战的资格。
西进的老将军李广就是在另一片苍茫戈壁之中迷失自我,贻误了战机。同样的难题历史性的摆在霍去病面前,他会作何选择呢?
他并没有太多考虑,就义无反顾的扎进戈壁荒漠之中。因为相对于李广部,霍去病的骑兵多一套行之有效的定位系统,匈奴向导。
李广带兵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特点,无为而治,在他的部队里,行伍没有明确的制度,往来没有固定的文书,行军从来不用斥候,甚至夜间驻军不设巡防,宽松的办公环境深受士兵拥戴。
霍去病也不是一个喜欢照本宣科的人,甚至天子舅舅想亲自指教他《孙子兵法》都被婉言谢绝了。但他却深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理,因为不学兵法,所以更懂匈奴人的想法,因为大量起用了匈奴降兵,所以更加了解匈奴的地形。故而,盘根错节的戈壁天堑,对霍去病来说,通途而已。
但生活并不总是一帆风顺,战争更是如此。在走出戈壁的第二天,汉军在弓卢河的下游,一个叫做难侯山的地方,遭遇了可怕的瘟疫。
一开始只是喝了河水的士兵出现了发烧、咳嗽等症状,军医认为是水源的问题,建议军队远离河道,凿井取水。随后病情开始迅速在全军蔓延,疑似病例和死亡人数节节攀升。
霍去病马上召集了所有高级将领及行军医者,商议紧急对策。会上,略通医道的小林道煦一针见血的指出,目前爆发的瘟疫存在明显的人传染人现象,必须全军紧急隔离!霍去病犹豫再三,决定采纳小林的提议,但只给出三天的隔离期限。
很快,队伍被强行打散原地休整,每个士兵必须包裹用战袍改造的面罩,兵士之间保持一射的距离,一旦有出现症状的士兵会立刻被送到更远的隔离带进行医治,疫情开始得到控制。可令人意外的是,霍去病在一次巡视伤兵时,竟也感染了瘟疫!
此时军心大乱,霍去病强拖病躯向赵破奴、靳丑等人简单交代了例行军务,然后远远支起一个帐篷,开始自我隔离。小校每天按时将饭菜及药物送到帐篷口,再取走已经批阅的文书。
夜幕降临之后,帐篷里的灯火总是会亮到很晚,士兵们经常可以望见一个略显清瘦而孤独的身影,时而左右徘徊,时而伏案疾书。
四天后,当一个风采依旧的霍将军挑开帐篷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时,饱受瘟疫之苦的将士们终于可以畅快的吐一口气,山呼威武。
因为处置得当,瘟疫并没有给汉军遭成毁灭性的打击。霍去病在大家的欢呼声中披挂上阵,再次检阅全军,并下达一项重要决定,全部骑兵放弃辎重,每人仅带三天口粮,全速向狼居胥山方向奔袭。
在生病隔离的四天里,霍去病将战局作了重新的评估与部署。他已经得知西路军卫青部即将与单于主力交火,虽然最初的剧本并没有这么安排,但是这个局面也可以接受。他相信以卫青舅舅的实力,打一个伊稚斜绰绰有余了。反倒是这个左贤王,十分的机警与狡黠,总是若即若离的躲在不易察觉的角落,时刻等待着给误入歧途的汉军致命一击。如果此时仍贸然转向燕然山对单于主力完成合围,第一路太远,第二没必要,第三还容易被左贤王突击得手。听说,这个左贤王是整个匈奴军团最能打的人,那就顺手打掉吧。
霍去病既已侦测到左贤王在狼居胥山一带的行踪,左贤王当然也掌握了霍去病在弓卢河谷的动向。此时的左贤王不打算再撤退了,其实也已经无路可退,再退的话就只能跳贝加尔湖了。
以他的经验判断,汉军历经长途跋涉与水土不服,战斗力已大大衰减,正是一击致命的好时机。何况汉军的主帅再怎么说也才只有二十一岁而已,未必就像传说中的那么神乎其神,左贤王虽然信奉神明,但是不信邪。他将最精锐的骑兵统统布置在狼居胥山,严阵以待最后的决战。
其实还有一点原因致使左贤王不敢再后退一步,因为狼居胥,是匈奴人的圣山,作为南北戈壁最高峰,这里历来被认为是最接近天的地方,如果连圣山都守不住的话,百万匈奴人的信仰该何处安放?
然而当霍去病的四万铁骑最终出现在左贤王面前时,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恐慌。那些士兵座下的战马无疑是天底下最好的战马,虽然跋山涉水却依然矫健如初。那些马背上的士兵无疑是天底下最好的战士,虽然饱经风霜却依旧斗志昂扬。这支天下无双的军队,霍去病他是怎么调教出来的?
是饥饿,饥饿感让我们变的更优秀。霍去病终于找到要跟自己打决战的对手时,忍不住的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整个部队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现在想填饱肚子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对面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撕个粉碎,然后在血流成河的尸体旁分麾下炙,把酒临风。
这些年轻的将校们内心也充满了饥饿感,只需要一场胜利,他们就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青史留名。
就连霍去病本人,此时也饥肠辘辘。他大概不需要几个馒头填饱肚子,也不需要金银财宝来装点虚荣。一个人对待成功的渴望可以有多强烈?就像是呼吸一样,哪怕有一瞬间的不坚定,就会像赴死一样难受,就像是在水中憋气到极限的最后一秒,对冲出水面自由呼吸的渴望。
霍去病就是这样一种人。他一马当先,长枪一指,瞬间万箭齐发。匈奴十万铁骑,汉军四万精兵,像两股奔腾而来的洪水,激昂澎湃的卷过对方。一时间狼烟弥漫,杀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