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兴越来越着急,心想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而且回想起刚才自己飞上天的场景,就后怕不已。
但作为一个好奇心重和喜欢刺激的年轻人,何兴却在担心的同时,想再飞一次。于是,他又偷偷摸摸地溜出医院,来到城市的某一高处,准备在这里起飞。何兴展开双臂,向前冲去,像之前那样感受即将飞行的脉动。这时,他终于发觉自己的双臂好像变短了,变细了。
何兴停下来,举起双手,发现举起的高度还不到额头。他又是一阵惊恐,心中百般疑惑,担心自己真的会变成一只鸟。犹豫过后,何兴又看到自己的胸腹上长了一大块浅黑色绒毛。这下,他下定决心了,不再考虑种种后果,接受自己变异的事实。
他尝试着控制双翼,没想到还真管用,能明显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而且伴随着后背肌肉的发力感与关节运动的声音,肩膀突然间变窄了。接着,何兴感到脚趾头有点疼痛。他脱下鞋,看到自己锋利的脚趾甲和厚厚的角质皮。
何兴忽然间有一丝高兴,因为他觉得变成一只鸟也挺不错的,于是极力扇动翅膀,将身体向上挺拔。他渐渐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直到最后,终于飞起来了。
何兴激动得欢呼雀跃。他越飞越高,丝毫没有注意在飞行过程中,自己的身体还在急剧地发生变化。他飞过繁华的都市,看身下一片霓虹璀璨。即使到了光线微弱的地方,他的视野也没有任何暗淡之处,反而更加清晰了。
何兴在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用了一个小时把整个城市飞了个遍。正当他意识到自己浪得太晚要准备回病房时,远处涌来一波鸟群。何兴心想:大半夜的,怎么会有这么多鸟?正处在疑惑当中,何兴再仔细朝那边望去,只见那群鸟正向他急速撞来。
鸟群看上去十分眼熟,黑毛红眼,气势汹汹的。何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又是那群眼熟但又十分陌生的猫头鹰。看这架势,何兴便知道来者不善,但不知道猫头鹰们的动机是什么,所以飞一边去避避风头,不去惹它们。
小猫头鹰们仍对何兴穷追不舍。何兴虽然很诧异,但不清楚状况,只好逃之夭夭。这些猫头鹰的飞行速度很是罕见。何兴觉得自己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和它们比起来还是不得不甘拜下风。猫头鹰接二连三地撞向何兴,看他摇摇晃晃却始终不掉下去,又瞪大血红的眼睛,从其中射出刺眼的火花。何兴一见,真是吓坏了,赶紧拐弯减速,慢慢地滑向地面。
猫头鹰来不及减速,被何兴甩过一段距离。何兴来到地面,朝天空望去,看见那群缠人的猫头鹰还在往自己这边飞来,便忙躲进楼房密集的黑暗胡同里。但猫头鹰在夜间的视力非比寻常,一下子就发现了何兴,向他群涌而至。
何兴眼看自己就要被包围了,正急得手忙脚乱。忽然间,胡同亮出了刺眼的灯光。何兴瞬间看不清东西了,但能听得非常仔细,原来是一群打夜工的工人在搬运货物的缘故,所以开灯照明,而自己就站在灯光下。
猫头鹰在这时飞进了亮光区域,都和何兴一样像失明了似的。何兴虽然看不清周边的场景,但能感受到周围有人且堆满了猫头鹰。只听见咻的一声,一名工人朝这边走来,想将这些猫头鹰赶走,可无济于事。猫头鹰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也能感受到何兴的存在,所以守在这里。
工人朝何兴喊了一句:“喂,兄弟,这些鸟是你养的吗?赶快一边去,咱们还要施工,别挡道!”何兴是背对着他的,他看不清何兴的长相,以为何兴在带着猫头鹰玩。
何兴回答道:“不是啊,我……就路过而已。”
“那你让开着点儿。”
“你帮我把这些该死的猫头鹰赶跑吧。”
一说到猫头鹰,工人就有些高兴了,说:“几只小鸟你怕啥?好吧,既然不是你的,咱就抓几只去上菜。”于是工人走过去抓猫头鹰。没想到这些猫头鹰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地让工人抓它们。
这位工人高兴极了,过去叫上自己的同伴。几位工人一同来到何兴旁边,像捡东西一样将猫头鹰一只又一只地抓在手心。
等猫头鹰被抓得差不多的时候,何兴转过身去,对工人们说:“你们可别吃这些鸟,小心中毒!”
工人看到一只身长巨大的红眼猫头鹰站在自己面前,先是被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但猜测是人装的,所以没有太在意,说:“这你就别管了,你要走就赶快走吧。”
何兴担心这些猫头鹰会挣脱工人的束缚,所以管不了太多,于是张开翅膀,纵身一跳,当着全部工人的面,飞向天际。工人们大惊。有的吓得站不住脚,有的直接松开手放走猫头鹰,还有的不那么害怕,只觉得不可思议,还把小猫头鹰抓了回去。
何兴飞过半个城市,终于来到自己原来住的病房。这时候已经将近凌晨四点了,何兴隐隐约约觉得有点累,于是鬼鬼祟祟地回房休息,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见长相怪异的自己。
他又走进卫生间,看见自己的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双发达的翅膀——他完全变成了一只猫头鹰。何兴情不自禁地想要感慨,不想刚从嘴边出来的话自己听到的却是一阵沙哑的咕咕叫声。“啊!”他心中惊讶地喊道,“我不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正当何兴感到十分无助时,外面的门突然开了,接着一个人影闪过。何兴担心是不是进贼了,于是小心翼翼地走出洗手间,竟然看到另一个人形的自己。
“这……这怎么可能!”何兴心想。
那个人形的假何兴没有发觉身后变成猫头鹰的真何兴,从兜里掏出一片羽毛,然后将其插进病人的额头上。随后病人口喘粗气,虽然没有醒,但还是在大声呻吟。真何兴哪看得下去?他正要说:你在干嘛?可是,最终只发出了鸟叫声。
假何兴听到了猫头鹰叫,转过头一看,露出诡异的笑容,说:“看来你真的变异了。这次我不会让你逃走了,受死吧!”话音刚落,假何兴身上就放出一道光芒,转眼间长出一对翅膀。他张开翅膀,之下的羽毛变成一根根尖刺立了起来,向真何兴射去。
真何兴连忙趴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射在墙壁上的尖刺,心想要是被打中了不死也是重伤,于是起身逃命。假何兴正准备去追真何兴,可看见插在病人额头上的羽毛放出了红光,就停下了,等病人没有了呼吸,便收拢翅膀,以何兴的模样走出医院。
何兴逃出病房后,心想这下可不好了。他脑子越来越迷糊,迫切地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但这时候找到藏身之处显然比知道答案更重要。何兴正努力寻找适合躲藏的地方,以避开那个冒充自己的神秘人的追击。
何兴来到一个光线较弱的地下停车场,忽然感觉有些困意,就停下来,因站在地上觉得不安稳,又飞到固定在天花板上的铁杆子上。这时的他,身上已经没有人类的衣物和工具了,全身都是灰黑的羽毛。他冥思苦想了良久,但想不出什么好的应付对策来,接着渐渐睡着了。
天很快就亮了。余沁欣买了一篮水果,打算送给何兴,可走进医院,见到全院上下的医生和护士神情都很慌张。她感到莫名其妙,可来到何兴的病房时,发现何兴不在,而且和何兴同住的那位病人的家属正在掩面痛哭。
余沁欣问了在场的护士何兴的情况,可护士们都冷面相待。她见问不出什么,心想何兴可能只是出去了,也不想多管闲事,正要离开,忽然后面出现一个老太太一把拉住了她。余沁欣猛地甩开。只见那老太太眼泪汪汪、神情激动地骂道:“你们这家人真是畜生,你给我负责!”
余沁欣回应:“负什么责?”
“你是不是给住在这张床的臭小子送东西?”
“对啊,怎么啦?”
“你们什么关系?”老太太一边拉住余沁欣的手,一边说,“你跟我去派出所。那臭小子杀了我儿子,你和他有关系,脱不了嫌疑。”
余沁欣一听到这话就像吃了盘苍蝇似的,甩开老太太的手,说:“你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呢?你们有证据吗?”
“医生都调监控了,我们亲眼看见那臭小子把我儿子杀了之后就逃了。你还想狡辩?”
余沁欣始终不相信何兴会杀人,但也想知道事情的经过,所以只想尽快找到何兴,于是尝试支开老太太,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要找到他本人啊。我又没有杀人,你拉我干嘛?”于是甩开手,跑出去了。
余沁欣心中断定肯定有误会,打电话给何兴,但没打通,又打给陈伯明,将自己看到的说给他听。陈伯明知晓后,立马说马上去医院同她一起去找何兴。
两人把能找的地方都去了,可就是没有何兴人影。转眼间,上班时间就快到了。两人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去工作。
坐公交的时候,余沁欣听到有人在谈论巨型猫头鹰伤人事件,起初并不是很在意,但自己拿起手机看新闻的时候,才知道新闻里报道了那所医院也有人看到了巨型猫头鹰,所以更加肯定何兴没有杀人的看法。
这时候的何兴还躲在地下停车场睡得正香。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没过一会儿,一位车主发现了何兴,而且他看过巨型猫头鹰伤人事件的新闻,于是马上报警。
警察火速赶往这个地下停车场,可何兴丝毫没有察觉。警察开枪予以击毙何兴,刚好开枪声吓醒了何兴。开枪的那一瞬间,何兴开始起飞。最终,何兴虽然没有伤到重要部位,但被子弹击中了大腿。
何兴都受伤了,自然没办法管太多,只能急速向外飞去。他疼得咕咕叫,但落到这份上只能自救。刺眼的太阳光下,变成猫头鹰的何兴视力变得极差,又不像蝙蝠那样能利用超声波,所以只有四处撞墙的份。
何兴心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警察要击毙我?难道……是因为有人看见我就报警了?但疑问归疑问,何兴经历了那么多,早就料到会有类似的局面,但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市民看到巨型猫头鹰的反应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远远地躲开,不敢越雷池一步。
何兴撞来撞去,撞坏了楼层,撞坏了交通灯,还破坏了交通秩序。整条大街被搅得乌烟瘴气,使人们怨言不断。但他不敢放弃,要是迟那么一会儿,就得挨枪子,所以摔倒了又重新飞起来,真是求生欲满满。
伴随着喧闹的声音、模糊的视野和腿部的剧痛感,何兴使尽全力拍打翅膀,飞到了一个较为清静的地方。这里是山上的公园,早上来这儿的人不多。
何兴听这里动静不大,稍稍放下心,找了一棵大树,站在那里安静地休息。可腿部剧痛难忍,何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自我疗伤,用喙去除子弹,用树叶敷住伤口。完了之后,伤口还是很疼,使他动弹不得。
他想:我他妈怎么会变成一只鸟呢?这日子可真不好过啊!为了早些复原伤口,我得赶紧找点肉吃才行。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抓得到活物呢?
这么一想,何兴想到可以去搞怪,心想反正自己已经被人类视作坏鸟了,干脆趁自己还是只鸟,捉弄一下那些自己在平日里看不惯的人,既能出口恶气,还能为自己添点好处。
说干就干。何兴仔细听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果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起了争执。
何兴隐约听到,好像是一位老大爷因树林砍伐的合同问题和他的合伙人产生了纠纷。老大爷说被那帮人坑了,合伙人却一口咬定自己做的没错。
说来说去,何兴还是不知道谁对谁错,也不知道该去整谁。但接下来,老大爷合伙人中的几位年轻人在带头的怂恿下,对大老爷动起手来。
何兴虽然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到了老大爷的叫声,觉得老人肯定被那帮人欺负了,于是飞上前去,模模糊糊地看见几位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在扯老人的衣服,便用尖利的喙狠狠地撞向施暴人的后脑勺。
顿时间,施暴人感到后脑勺一阵火热和疼痛。还没看见谁打他,何兴就大叫一声,吓坏了那帮人,同时也吓到了老人。
何兴停在他们面前,张开火红的眼睛,扯开喉咙尖叫,那帮人自然不敢向前。等何兴要再次发起攻击时,他们早已跑一边去了。
在他们的呼叫声中,何兴好像听到了自己老板的声音,心想:不会那么巧吧?虽然老板的确是做土木生意的,但他人我觉得还不错啊,没必要干那么损的事吧?
老大爷躺在地上,吓得一动不动。接着,何兴在老大爷身上搜了一遍,竟然没找到食物,便非常扫兴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