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萧府那日傍晚,雨歇枫吟两人就已到达长安城。萧雨歇这撒泼性子本是不愿寄人篱下的,可奈何逃得太急,就连银子都忘了带,别无选择只好随林枫吟暂住林府了。
林枫吟踏进林府的那一刻,林毅夫妇总算松了口气。问他这一走是作甚去了,他却执拗不肯说,急得林夫人眼圈都快红了,生怕儿子日后再遇上同样的危险。不过当她瞧见随同的萧雨歇,倒是欢喜得紧,眉目间立马由阴转晴。再得知她要借住于此,二话不说就命府里下人安排出最好的客房,一边还拉着这宝贝儿子一脸“坏笑”地问:“这一出去捞到个媳妇了是吧?这女娃我瞧着不错。”
萧雨歇一时语塞,斜眼等着看林枫吟怎么解释呢,谁知他竟也不推脱,只是一笑了之。那林夫人见他笑,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戳他的肩膀:“你呀,你呀,也该开窍啦!”
萧雨歇竟无言以对,说好的长安第一府呢,说好的林府夫人知书达理,端庄内敛呢?这......罢了,也好,至少看上去挺平易近人,以后住这儿也不至于太憋屈。
翌日清晨,萧雨歇一贯地早早就起了。洗漱完毕,便抓起剑往院子里走去。清晨练功是她打小就有的习惯,客居林府也不能例外。未想此时院里已有一人白衣飘飘,正在凌空舞剑。停下脚步一看,此男子剑术轻功皆为上等,不容小觑。
“萧女侠早啊,林某剑术不精,冒昧向您讨教。”林枫吟收剑入鞘,鞠躬问道。
“来就来,让你见识见识爷的厉害。”萧雨歇暗想,迅速抽出剑,踮起脚尖腾空而起。两席白衣乱空相对,相持不下,难分胜负。清晨尚残留有露珠的花叶随着刀光剑影纷纷脱离枝桠,凌空而起,紧接着又刹然而落。不出一刻钟,原本洁净的院里就变得四处狼藉,满目荒唐。
高手相见——最为败家。
“你先向我讨教的,现在你师父肚子饿了还没吃早饭,你可得出银子啊。”两人走在街上,萧女侠的吊儿郎当和林公子的斯斯文文形成了鲜明对比。
“师父难道不该关照徒弟么?”林枫吟打趣道。
“你别耍无赖啊你,咱当初可说好了,你管饭我才帮你,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行行行,师傅息怒,徒弟这就带你品好酒去。”
“好嘞,品.......啥?你早饭都是吃酒的?”
“去了不就知道了。好地方。”
“哪家酒馆啊?小爷我对酒的了解可比你精深!”
“不卖酒的酒馆。”
沿着喧闹的街道一直走到尽头,拐角处坐落着一家小馆子。这馆子倒是奇怪,招牌破破旧旧,上边还愣是没个字儿;门前的柱子上是斑斑点点的裂痕;这大清早的,灯笼却还亮着,但也就那两盏灯笼还看得入眼,不那么寒酸。两人推门进去,馆内很狭小,容下四张桌子都勉勉强强。陈设虽也不华贵,但十分洁净。店里只有一张桌上有人,是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狼吞虎咽地咬着馒头。
萧雨歇一脸疑惑,小声道:“林枫吟你逗我呢,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想吃点什么?”林枫吟反过来问她。
“啊?”
林枫吟没回答,他绕开桌子,又往里走了几步,掀开厨室的半边帘子叫道:“老板,上两盘桂花糕和一笼灌汤包,多谢。”
许久没有回应。
林枫吟见怪不怪,回到了座位上。
“老板,再上壶酒哈!”萧雨歇想起之前他说这个酒馆不卖酒,尝试着喊了一声。
“我的酒馆,不卖酒。”这次有人回答了——是女子的声音,微带一丝愤懑。
萧雨歇更迷惑了,不卖酒还自称酒馆作甚?
糕点不久后就上桌了,端出来的人是个女子,身材很消瘦,头上顶着个帽子,帽檐垂下一层墨青色的薄纱,挡住了半边脸,叫人看不到她的眼睛。
“慢用。”
清冷的声音,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话。
温热的桂花糕和包子冒着香气,萧雨歇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块桂花糕。往嘴里一塞,不曾想味道比寻常铺子卖的好得多:九月桂花的清香,甜而不腻,竟还品出了一丝淡淡的酒味。再抓起一个灌汤包,一咬下去,汤汁猝不及防地喷到了她的脸上,林枫吟见状低头一笑,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她赶快用衣袖擦了擦脸,把包子一整个塞进嘴里,鲜美的汤汁和丰富的馅料填满了嘴,味道简直妙到无法形容。
于是就这样,林枫吟还没吃上几个,整桌子的食物就被萧某干得精光。
“不错不错,原来没耍我,我之前怎就没发现这好地方呢,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萧雨歇已经打了个饱嗝,却还意犹未尽,“老板,你们还有什么好吃的,通通各上一份儿!”
林枫吟无奈:“女侠,小生贫穷,你可出银子?”
“哎呀,请客总得让人吃饱吧你,堂堂林公子口袋里不都是真金白银?”
“老板,你快点上哈!”
林某只能自认倒霉。
不一会儿,桌子上又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虾饺,烧卖,金包银,马蹄糕,糯米鸡,韭菜盒子,胡辣汤......萧雨歇目瞪口呆,数了数,总共十二种,许多都是她只曾耳闻却没尝过的。
“老板,怎么称呼你啊?”有美食在也不忘套近乎。
“酒不醒。”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好生奇怪的名字。”萧雨歇小声嘀咕,随即又把魔爪伸向了满桌美食。
“说书要开始了。”林枫吟道。
“啥?”她抬头。
只见那位自称“酒不醒”的女子席地而坐,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建国前夕,战乱不断。柳焉国,即本国,收复中原,平定四方。立国之初,怎料西域叶族所统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