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现在回忆起来当然只是几行字的功夫，但是当时，我们确实是等了将近一两天，才陆续收到了回报。在这期间，杰罗姆原本急着要找到凶手报仇的情绪也淡了，他对我们说，他会安心待在家里等待结果。
主动要求去调查社会关系的探员是第一个回来报告的，他说：“根据我的调查，和萨丁一家有过节的人并不多，即使连往昔的口角也算上，依然不超过十个人，而且其中绝大部分都有不在场证明。无法拿出不在场证明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个已经年过七旬，另一个是年轻女孩，我不认为这样的人能击杀豺狼人，或者说，甚至都不见得有能力追上并击杀萨丁夫人。”
我望向福尔摸鱼，福尔摸鱼点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听到这句话，我突发奇想，觉得应该犒劳一下这些为了案情四处奔波的探员，于是邀请他坐下来喝下午茶。
就在我们讨论案情的时候，负责调查七年前冒险者的探员来了。这个年轻人进门看到了一场茶会，也就迅速放松了下来，我一边为他倒茶，一边听他说调查的结果。
“我翻阅了当年的案卷，那时候因为大灾变的原因，各地都有些混乱，确实出现了人员短缺，不得不借助冒险者帮忙调查取证的事情。但是，案件的调查是分很多环节的，首先怀疑的是流民，其次是鱼人和豺狼人，随后是迪菲亚兄弟会，最后才轮到萨丁一家。由于是一起买凶杀人案件，实际行凶的几名强盗又被冒险者鲁莽地杀死了，所以这至今也是一起悬案。
由于这次的受害者包括了几乎所有受怀疑的对象，我从参与的名单中找出了贯穿始终的几十人。我想，七年前会参与调查并紧跟这起案件的冒险者，要不很有正义感，要不就是自己觉得自己很聪明。于是我对比了这七年来，暴风城官方公布的烈士名单，排除了已经为正义感牺牲的近三十人，又比对了历届谜语人灵蛇的获得者和海军那边的征召公示，排除了已经不太可能回到西部荒野的又二十几人，最终只剩下三个可疑人物。”
我看到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觉得这孩子已经做得够多了，便对他说道：“既然已经锁定了，那也不用太过着急，先坐下来喝一杯茶吧。”
“可是我……”
福尔摸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急，我想，等下调查偷马贼的人也快要回来了，你可以听完他的说法以后，再想想能不能排除掉谁。”
正如福尔摸鱼所言，负责查验偷马贼的探员也回来了，这是个三十出头，看起来很沉稳的探员，我笑眯眯地看了看他，他的前途想必会比两位同僚要光明些。
据他所说，负责销赃的正是军情七处的线人，一听说涉及命案，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的客户。据说，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衣服当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自称是快刀莱利的家伙”。
听到这句话，年轻探员一下子坐不住了，他跳起来说：“啊，果然，和我的调查结果对上了，其中一个嫌疑人，正是莱利·莱比斯，我已经查到了他的住处，我们快去追捕他吧！”
没过多久，我们就在月溪镇的一个几近废弃、又破又小的旧房子里，找到了这位曾经颇有实力的潜行者。他倒在床上，身上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斗篷，似乎斗篷本来是棕色的，因为太过肮脏所以看着像黑色。他的胡子和头发也很久没有打理了，乱糟糟地堆在脸上。探员试图上前去把他铐起来，但是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屋子里狼藉满地，一些家具上有很多落灰，地上堆满了酒瓶，很多都已经碎了，在地板上留下一滩滩的污渍。
福尔摸鱼上前查验了一下尸体，随后说道：“我们可以回去找杰罗姆了，结案了。”
我也跟着查看了一下尸体，发现死者的剑确实是寒冰附魔的单手剑，剑身上还有血迹，匕首上也留有木屑。探员随后又从他脏兮兮的皮夹克里搜出了盛放血液的小瓶、造型诡异的蹄子木雕，以及两张法布隆家的假地契。从他的床头柜里，也搜到了赃款七百八十多金币，看来已经把一部分拿来买酒了。
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加上他手里捏着一个酒瓶，浑身都是干了或者没干透的酒液，嘴里也有很大的酒气，我们都认为他是醉死的。
我们回到了暴风城，第一件事情就是到杰罗姆家里拜访。
杰罗姆很高兴地问道：“你们有结论了吗？杀害我的凶手被抓住了吗？”
福尔摸鱼笑道：“你一定想听到我们说，‘是的，莱利·莱比斯已经死了’。是的，我不否认他死了，但是他并不是自己醉死的，而是因为做了逃兵，被公会的术士抽干灵魂而死的。”
杰罗姆的神色一下子变了。
福尔摸鱼接着说道：“刚一见面，你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我们你最大也最难以控制的爱好，那就是扮演。所以整个案件，从发现尸体到找出真相，都是那么完美，连证据链都如此充分，这就是希望我们按照你的故事，把案件以莱比斯的死做一个结束。可惜，你或许是一个好的演员，但不是一个好的编剧：莱比斯这样不修边幅的人，一定会直接用自己的手指去涂血字，怎么可能再用到毛料呢？”
杰罗姆愣了愣，随后笑道：“没错，我承认我确实太喜欢扮演了。不过，这件事情算是公会清理门户，倒也轮不到军情七处来查。”
我也笑了：“确实，军情七处管不了莱利，我们也很难从萨丁的事情上找到证据为你定罪。但是，你本来可以悄无声息地解决事情，却执意要找到我们，用萨丁夫妇的两条生命来讲这个故事。那我就认真听好了，听听这个冒险者衣锦还乡，私刑伸张正义的故事。你不是说死前突然感受到了寒冷吗？”
“什么？”
寒冰新星，深度冻结，冰枪术。
法师的私刑就是这么冷酷，且枯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