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雷遵照穆凌哥所述,对两个蛮兵俘虏进行了审讯,但他们只是底层士兵,哪怕倾其所知也没能提供多少有价值的情报。
据他们称,他们是第二批从乾阳过境的军队,由克耶部首领赫铎大人统领,人数在三万左右,其中有两千骑兵。
至于第一批过境的蛮军,统军的是蛮族大首领布伦结,人数更多,更多,总之就是更多。
目前,他们这一军除了在庆宁城外留有八千兵马监视庆宁军以外,其余两万多人业已化作数百股,分散在湖西各地进行劫掠。
最有价值的情报是:汤河县境内只有他们这一支为数两千人的蛮军,突围逃走的那些人包括他们的主将莫帖和他的卫兵们,而莫帖大人是赫铎大人的四弟……
对于这些情报,穆凌哥不敢尽信,遂命探马加倍,远放三十里,以策周全。然后才命令一营负责警备,其余各营就地休整。
在青阳雷看来,休整就是休息,所以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带着哨内兄弟到城里放散羊。
出了府衙,满目疮痍。
民宅、商铺、货栈皆被烧作白地。
有妇孺蹲坐在废墟里啜泣……
青阳雷猜想:那里可能是她曾经温暖的家!
随眼可见整车整车的尸体,正被拉往城外掩埋。
同行的兄弟告诉他:除府衙官署因驻扎蛮军得以保全外,整个县城都化为了焦土。
至于死了多少百姓,谁也说不准。
穆家军在放赈,同时也在募兵,可排队领取赈济的人并不多,募兵处那边更是人影稀疏。
午饭时,原本为了散心的青阳雷因为目睹了兵祸后的凄凉破败景象反而变得心情沉重,阴着脸带着十几个兄弟返回府衙。
哨里吃饭的人比早上多了十五个,其中五个是负轻伤的兄弟,经过军医救治已无大碍,重新归哨,还有十个就地招募的新兵。
伙食不错,在平日的水准上多了十几斤肉干,说是从蛮子那里缴获来的。
伤兵重归,兄弟们之间显得格外亲热,哪怕平日里有些芥蒂,也在日前那场生死之战中消弭了。
相比之下,就地招募的新兵大多显得有些拘谨,领了饭菜便端着碗蹲在地上,默不吭声地往嘴里划拉,吃完了也不敢添。
青阳雷现在是哨长,自然该尽到哨长的职责。
他现在的职责就是让这些新兵吃饱饭。
所以,只要见到哪名新兵的碗空了,他便拿去为其添加饭菜,尽量多来几条肉干。直到听见新兵回复“俺吃饱了”、“俺吃不下了”,再也拿不走他们手里的碗,才算作罢。
但有一人,已经吃了六七碗饭、两三斤肉干,却还任由青阳雷拿去他的碗。
他的肚皮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往里填多少饭食都填不满。
结果,四哨所有的饭菜(五十人的标准配给),居然连一片菜叶、一粒米都没剩。
青阳雷还想去队里拿饭,这家伙总算拉住了他,舔着嘴唇说:“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
这家伙起码吃了十个人的份额,竟然落得个“差不多了”?!
“你叫啥名字?”青阳雷问。
“俺没名字,俺爹叫俺憨子。”这家伙站了起来,身高将近两米,块头壮得足以把青阳雷装进去。
青阳雷四下里看了看,寻了块破烂的碾盘,问他:“这个,能不能举起来?”
那碾盘三四尺长,近半尺厚,虽然只剩下半边,可重量怕是不下四五百斤。
憨子不声不响地走了过去,双手一较力,呼地把那碾盘举过头顶。
“行了。”青阳雷点点头。
憨子咚地把碾盘丢回原处。
“有把子力气,可以做枪盾兵。”青阳雷拿了套枪盾丢给他。
“俺不使枪,这玩意用起来不顺手。”憨子把枪盾还了回来,“给俺把刀,最好是蛮子的蛮刀,那刀趁手。”
“用我这把刀。”门外响起人声,是队长,他丢来一柄长达九尺、宽大锋利的陌刀。
憨子接在手里,随意劈砍两下,“好,这玩意砍杀起来够劲儿。”
“队长。”青阳雷上前敬礼。
“集合队伍。”队长没有废话。
“集合。”青阳雷对哨内兄弟令道。
四哨集合起来,其中刀盾、枪盾兵十人,弓弩兵十二人,加上十名新兵,总计三十三人。
“走吧。”队长领路在前,出了府衙。
府衙外,六营各队正在集结,青阳雷带领四哨兄弟汇入三队序列。
“下山乡发现一股蛮兵,大约有五六十人。大帅命我营出击,务必将这股蛮兵全歼,不得放走一人。”营官简要介绍过军情,随即命令队伍出发。
下山乡地处汤河县东北,距离县城三十余里。
六营急行了近两个时辰,终于赶到。
此时,那股蛮兵业已完成对下山乡的劫掠,抢来的粮食、财物和女人装满了十几辆牛车,正慢腾腾地向南撤离。
探马回报过军情后,营官即令一队、二队从东西两路包抄而上,并分出一百探马于外策应,其余各队原地待命。
命令刚刚下达,青阳雷突然感觉身边冲过一条高大的人影——是憨子。紧接着,四哨又有五个刚招募的新兵随着二队冲了出去。
“怎么搞的?”三队队长发现本队有人不遵军令擅自出战,立刻转头看来,严声喝令:“几哨的,给我叫回来。”
青阳雷应了一声,当即奔出队伍前去追赶。
“他娘的,你给老子滚回来。”队长跳着脚大骂,却是发现青阳雷不仅没叫回那几个擅自出战的兵勇,自己反而也加入到二队的冲杀序列中,而且还冲在了最前端。
战斗异常顺利,一轮齐射过后,蛮兵已经倒下大半;刀盾、枪盾兵冲上,三五人合战一名蛮兵,砍杀了十几个顽抗的蛮子后,剩下的纷纷丢下兵器,跪地乞降了。
不到一刻钟,战斗结束。
是夜,六营返回汤河。
三队队长把不遵军令擅自出战的青阳雷和憨子等人带到营官面前。
憨子等六名新兵作战勇猛,但违抗军令在先,故免去军功,亦不加惩戒,算是功过相抵。
青阳雷身为哨长,抗命不遵,加赏二十军棍。
青阳雷以为自己不过是杀敌心切罢了,行刑的兄弟自是会手下留情的。没成想,他实打实地挨了二十记军棍,落得个皮开肉绽,最终被憨子几个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