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当然没有这么简单的事,”老尚冷笑着,显得有些偏执地说道,“可偏偏就有头脑这么简单的人,咱能有什么办法呢?哦,我给你说句实话,我最烦那些动不动就劝我要大度,要宽容,什么事都别放在心上的人了。噢,别人拿刀子‘噗嗤’一声照我心口窝猛扎一刀,疼得我都快死了,淌了一地的鲜血,完了我还得在那里陪着笑脸装孙子,有气不能生,有话不能说,有冤不能诉,有仇不能报,就因为我怕得罪了人家,就因为我怕人家报复,就因为我要成长和历练,就因为我要当个好人吗?是,我承认,我是怕人家报复,这是我想得多,尽管我占理,而且我也知道‘有理走遍天下’这句书生味很浓的话,可是有一点,我暂时不是还不具备那种轻轻松松地就能干掉对方而不损伤自己一根毫毛的绝对实力吗?如果我要是个社会势力很强的人,你想想我能轻易地就咽下这口气吗?,说实话,绝对不可能!”
“火炭不落谁脚面上谁不知道疼,”老尚继续讲道,情绪既沉闷又亢奋,说到激动处甚至险些要落泪,让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事不在谁身上谁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兄弟,哥我也是上过大学的人,好歹也是个小干部,手里多少还有点小权力,我也想努力地忘掉这个事,不生这个闲气,表现得更大度一些,姿态更高一些,更加超凡脱俗一些,可是我忘不掉啊!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我醒着,我时三刻地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破事,就会想到他闺女婿那种×××嘴脸,而一想起来这些事我就气得心打哆嗦,旧想乱棍打死那个揍瞎的坏熊。说实话,这个事本来也不大,无非就是损失两个钱的事,但是给我带来的精神痛苦可着实不小。说句良心话,他们要是好声好气地和我商量,承认他们有不对的地方,然后再说他们家里怎么怎么困难,我有保险,尽量地多陪点,那咱怎么着都行,我甚至个人再多给他们几个钱也行,因为毕竟那样的话我心情舒畅,我愿意啊,就当我行好作善了,对吧?结果他们从头到尾都那样给我玩,我就是个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我怎么会任由他们欺负和作践?”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劝道。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老尚重重地说道,绝对是苦大仇深的样子,“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兄弟,不是我在这里说狠话,你慢慢地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唉,所谓真正的快意情仇,现实中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我不由得叹道,仿佛自己身上也有多大的委屈似的,“大多数人不还是活得很憋屈很窝心吗?哥唻,你既然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从内心里来讲我也很感激你对我的信任,那么我祝你早一天心想事成,把坑填上,把事找平,这也算是替天行道,惩恶扬善吧。”
“那个老头叫郑兴旺,他大儿叫郑永,二儿叫郑鹏,闺女婿叫许涛,”老尚非常严肃地盯着我的眼,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嘴唇咬得青紫发黑,颇为吓人,“兄弟,你记住这几个名字,尤其是那个许涛,省得以后也被这条狗咬着了,因为毕竟青云县不大,说不定哪天就碰上了。”
“所以说,人啊,一定要积德行善,积德行善,”我非常无奈地顺势摇头叹道,“可是总有人把这话当成耳旁风,你看看,许涛那个坏熊都把别人惹怒到恨不能亲手宰了他的地步了,结果他还在那里自以为他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噢,不对,他应该是感觉自己吃了大亏,这事想想就让人觉得既可笑又可悲,既可气又可怜。咱私下里说句难听话,要是那个老头真被碰死了,或者碰个半死不活的,就是别人赔给他家几十万又能怎么着呢?罪不还是他自己受吗?唉,这些人,哼,到死都还是执迷不悟、稀里糊涂啊。你想,这个老头大睁两眼地闯红灯,没出什么大事就已经是他们家烧高香了,就已经是他们家老爷奶奶好积性了,结果他们还不知足,还不满意,还在那里舔着个×脸想讹钱,唉,这个事真是没法再说下去了。”
“没出什么大事,他们还认为应该庆幸的人是我呢,”老尚极其鄙夷地说道,仿佛姓郑的那一家人不过是他脚下的一群烂蛆,一坨狗屎,“我应该感谢老头子身体好,摔得不重,要不然我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唉,随他去吧,该怎么着怎么着吧,”我淡然地回道,隐约地有结束这一段落或者这一层次的话题的意思,“谁好谁带着,谁坏谁也带着,别人想抢也抢不走,各人积各人的德,各人作各人的业。”
“老张,你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老尚突然红着眼圈问道,这让我颇感意外和不安。
“我相信啊,”我眼睛一亮,然后幽幽地说道,“不然的话,我肯定会神经错乱的,要不然这个世界就会神经错乱的。当然,我现在已经神经错乱了,哈哈。”
“我也相信,”老尚坚定地说道,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特殊的光芒,让我感到很是诧异,“就在我们三人帮着老头拍完片子,在住院处交完押金的时候,紧接着鹿矿集团医院那边就给我打电话,说俺娘下午就能从重症监护室搬到普通病房了,你说神乎不神乎?”
“那确实怪神乎的。”我叹道。
“等俺娘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转到普通病房之后,”老尚有些激动地说道,看来是真的相信有所谓的报应,“没用几天功夫,她的病就奇迹般地好了。对这个事,我们一家人都觉得太奇怪了,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这么巧合呢?看来有些灾是躲不过去的,有些祸是一定要背的,不在这头就在那头,人生很多时候都是命中注定的,半点也不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