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夏润南以为,那天路天原惹池天放生了那么大的气,他就一定会更气路天原,对她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可“狼总裁”行事总那么出人意料,他不但不生人家的气,反而对路天原越发好了。
其实倒也没什么特别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方,他就是不再说当路天原是妹妹的话,也不反对路天原在他办公室等他,陪他说话聊天,这对夏润南来说,无疑是个危险的信号,因为她知道,有时候人如果对某件事情执着,总会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如池天放先前所说的那样,随着时间过去,梅雨季节如期而至,阴雨天气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对别人来说,可能会觉得烦,给出行带来不便之类,可对池天放来说,却是上天的格外恩赐,因为只有在阴雨天气,他才可以在大白天出门,和同事们一起工作,和兄弟朋友们一起玩乐,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人。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池天放果然约汪天恕去钓鱼,把个汪天恕闹得哭笑不得,当然他是不会拒绝的,为免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没什么乐趣,他们叫夏润南和路天原一起。四个人结伴出游,本来是挺好的一件事,可因为他们四个都很清楚的原因,这个组合就显得相当生硬,气氛也相当的……别扭。
夏润南虽然不爱钓鱼,但自从妹妹生病,她经常在妹妹病床前一坐就是大半天,所以习惯了安静,很自然地并着膝盖,一手抱着腿,一手撑着雨伞,眼睛看着被雨滴激起圈圈涟漪的水面,怔怔出神。
雨下得并不大,池天放和汪天恕披了件雨衣,又不肯好好戴着帽子,头发都淋得湿湿的,煞有介事地支着鱼竿,满有感觉的。这种意境之下,很容易让人想起“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江湖豪气来。
想着想着,夏润南的心事翻着个儿往上涌,也没觉得怎么样,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池天放回头看了她一眼,“觉得无聊吗?不然你去车里听听音乐,一会儿我们去吃饭。”本来他也是想夏润南一直忙于妹妹的身体,肯定是身心俱疲,所以才要带她出来散散心的,不过现在看来,她好像并不在状态,叫她出来,反而成了难为她了。
“不是,”夏润南摇了摇头,“挺好的,就是觉得……世事无常吧,有时候很无奈……”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天虽然在下雨,气温却异乎寻常的高,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胸口闷得厉害。
“这么多愁善感?”池天放又回过头来斜了她一眼,“这可不像你。”话一出口,他不期然地想起那次雨中夏润南所说的话,喉咙里哽了哽,扭回头去。
夏润南无声苦笑,知道他在介意什么,“这样算不上是多愁善感吧,只是有些感慨而已――对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转看去看在另一边的汪天恕,“天恕不是很怕冷吗,这种天气,他行不行?”
池天放浑身一僵,又條地放松,神情很平静,“他对你说的?”如果不是天恕自己说出来,润南不可能会知道,何况每个人体质不同,有的人怕热,有的人怕冷,这没什么稀奇。
“是啊,”夏润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目光在汪天恕身上来回地瞄,“不过我看他好像没觉得不舒服,应该没事吧?”
池天放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没事,这天虽然下雨,温度却很高,冷不着他的,不然我也不会拖他出来钓鱼。”
“哦?”夏润南收回目光,好笑地看着他,“原来你早就知道啊?那天恕是不是从小时候开始就这么怕冷的?”
“也不――好像是,”池天放的手不经意地抖了抖,但幅度很小,几乎看不出来,“小时候的事,我也不太记得了。”
“哦,”夏润南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来,“他们这是遗传吗?”
“什么?”池天放一怔,有点云里雾里。
“天原不是也很怕冷吗,”夏润南一时好奇,都忘了这事儿是她偷听路天原和池天放说话时才知道的,“怕冷这种体质是不是会遗传啊,我觉得很难想像,要是那么怕冷的话,真的很折磨人……”
池天放下意识地握紧了鱼竿,“他们也不想这样,润南,别对这件事太好奇,这不是什么值得研究的事。”
听他语气不对,夏润南打了个哆嗦,急急地分辨,“我没有,天放,我不是觉得好奇,就是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们,我――”
“你帮不了,”池天放吐出一口气,不过倒并没有生气,“润南,以后别再提这件事,听到了?”
“听到了。”感觉到他对自己提起这件事强烈的排斥,夏润南在心里叹息一声,很听话地点头。
路天原一个人在不远处玩了一会,感觉有点没劲,她对钓鱼又不感兴趣,见夏润南和池天放谈得那么契合,她脸上立刻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来,三蹦两跳地到池天放身边蹲下,雨伞顺势打到一边去,她则示威似地抱住他一只胳膊,笑得很甜,“天放哥,不要钓鱼了好不好,真没意思,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被她这一摇晃,那些鱼儿都吓得打着圈四散逃开,沉到了水底,池天放无奈地看她一眼,很宠溺的样子,“就知道你会觉得无聊,天恕非要带上你,好啦,去吃东西。”
路天原欢呼一声,用力拉起他,“那快走!我要吃红豆冰,还有……”
看着他两个就这么走开,特别是池天放,连个招呼都不打,夏润南一时有点发愣,坐那儿没动。不大会儿,雨伞震动了一下,她微仰起头,是汪天恕,“怎么了?”
“我们也去吃东西,你不饿吗?”汪天恕笑笑,一边脱下雨衣放到一边,钻到了夏润南的雨伞下面,顺手把雨伞接了过来。这把雨伞本来就很小,他们不想被淋湿,就只能紧挨在一起。
但他们两个的肩膀才略微碰到,尽管还隔着一层衣服,可夏润南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往旁边撤了一步,整个身体都暴露在细雨中。“你――”
汪天恕愣了愣,眼里是明显的、受伤害的表情,脸上却在笑,“躲那么快,我身上有病毒吗?”
“不、不是,”夏润南尴尬得要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就是、就是……”她其实也没别的意思,更没想躲开,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躲开了,这一瞬间,好像大脑不受她支配似的。
汪天恕静静看着她,眼波流转,真比女人还要哀怨三分,不过,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反感或者怎样,只会激发出女人天性中的母爱来。两个人就这样站了一会儿,他突然一笑,把伞塞回夏润南手里,“得了,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我们快过去吧,别让他们等太久。”说着话,他轻轻转身,闭了闭眼睛,才迈开步子。
“天恕!”夏润南突然大声叫,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我……只是不明白,你这样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明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却还是离她这么近,不避讳池天放地对她好,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从没勉强过你什么,不是吗?”汪天恕咬了咬嘴唇,“如果喜欢一个人有错的话,你,我,他们两个,甚至天下人,有几个是对的?”
夏润南一呆,他这话里有着太浓烈的悲观厌世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地想要打冷颤,“天恕,我、我没说你有错,可是你这样,你、你不怕天放会生气,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他吗?”汪天恕似乎笑了笑,“是他喜欢的,别人抢不走的,润南,你跟他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我――
夏润南登时为之语塞,脸色红了又白,根本无从辩驳。是的,她承认,她根本就不了解池天放,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相比较而言,路天原和汪天恕却更明白她――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一直以来池天放对路天原,都把话说的很清楚,可她却依然无法安心的原因吧。
“那你呢?”一见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夏润南颤抖着追着叫,“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不为别的,不为什么承诺,不为我像你的心中人,就是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你敢说,你的心思就这么简单?”
像是听到了什么魔咒一样,汪天恕身心狂震,面容惨变,但因为他是背对着夏润南的,所以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而且他答得很快,“是,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但我不要你心里想着别人的时候跟我在一起,我的心担不起两个人。”
话音没落,他大步向着池天放他们走了过去,烟雨朦胧之中,他的背影瘦削而单薄,仿佛不胜其寒。
夏润南撑伞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垂落下去,任凭雨丝密密斜织在周身,附着在她衣服上,头发上,湿漉漉的一片。一颗心,担不起两个人……
##54539|*|卷六 欺骗与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