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池天放出院了,他这次出车祸是在半夜里,过后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总部的人都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只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了几天而已。
这之后,池天放和夏润南又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之中,生活也重新归于一片平静,表面上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但事实上池天放却敏锐地感觉到,夏润南的心绝不似她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安宁,她心情很失落,不管做着什么,总会不自觉地停下来,怔怔发会儿呆,或者看着窗外出神。
虽然白天的绝大多数时候,池天放都不在总部,但总裁办公室里的监控所拍摄下来的画面,将夏润南一天下来所有的动作都展现在池天放眼前,让他想当做看不到都难。
今天是池天放车祸后上班开始的第一个阴雨天,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在工作,直到现在也没有休息。说起来真是要命,最近特别容易出状况,工作总是积压到一起,让他不得不连续奋战好几天才能摆平,着实够辛苦的。
门一响,夏润南走了进来,见他盯着电脑屏幕,很认真的样子,就随口问一句,“天放,看什么呢?还不走吗?”
“你这么急着赶我走,不想看到我?”池天放顺手关了文件,心里也没想怎么样,就顺嘴接上这句话,硝烟味儿十足。
夏润南一愣,“我――”
“开玩笑的,你别介意,”池天放还真就笑了笑,虽然脸色不太好,但眼神坦然,不像是有意找架吵,“外面雨下得很大吧,你其实不用赶着过来,有我在,没事的。”
夏润南心里别扭了一下,池天放这种公事化的态度和语气,出自于对下属的关切和问候,让她有种被排斥的感觉,说不上是为什么,但就是让她很不舒服。“我……没事,我忘了你今天可以不用急着回去,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池天放皱眉,“你又没有做错事,这‘对不起’三个字别这么轻易说出口,不然就太廉价了。”
夏润南彻底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池天放今天是怎么了,处处针对她,之前他从来不这样刻薄的,“天放,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既然我没做错事,你、你……”她心里的委屈有谁知道,为了能跟池天放在一起,她已经拼命在忍耐,为什么还是不行,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怎么了?”看她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池天放却惊讶而无辜,“我只不过说出事实而已,你就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我并没有强迫你留在我身边,不是吗,你觉得累,觉得委屈,我都没有话说,如果你想离开――”
“是,是!”夏润南再也受不了,汪天恕和霍天恩对她说过的话瞬间涌上心头,不由她不又气又恨又苦,不顾一切地叫,“连你也这么说,让我走,让我离开,让我放手,到底是谁厌倦了谁?你,你们,一个一个都叫我放手,却摆出一副高姿态来,好像只有我会负你们,你们不会负我一样!可事实是这样吗,我从没想过要离开,是你觉得我烦了,我不配跟你在一起,想赶我走,却又不想做背信弃义的小人,所以就逼我自己开口,是不是?”
她的歇斯底里虽然让池天放吃惊,但他并不感到意外,这段时间夏润南一直在苦苦压抑自己,他又不是不知道,今天给她一个机会发泄,本来就是他的目的。“是你自己这样认为,我从来没有说过――”
“你是没有说,你已经表现得够明显,难道还需要亲口说吗?”夏润南流着泪冷笑,悲苦莫名,“池天放,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你说啊!你明明说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留在你身边,却为什么总是不断地提醒我,让我离开,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池天放攥拳,从她脸上移开视线,“我什么都没想――”
“你说谎!”夏润南以她自己都承受不了的音量大叫,“你说谎!你明明有那么重的心事,你不肯告诉我就算了,说什么没想?”
两个人正僵持着,汪天恕和路天原一前一后匆匆跑了进来,兄妹两个都一脸焦急跟诧异,路天原更是气得直瞪眼,“夏润南,你好好地又发什么疯,那么大声吼天放哥做什么?他身体才好,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要让他生气?”
他们可是大老远就听见夏润南在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不禁吓了个半死。池天放身上的伤这才好一点,万一再受点什么刺激,可怎么好。
夏润南哆嗦着嘴唇,看着路天原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厌恶之色,“这是我和天放之间的事,你少管!”
路天原一呆,接着大怒,“夏润南,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就是看不过眼你对天放哥这样,谁要管你了!你爱发疯到外面去,别拿天放哥当出气筒,他凭什么要受你的气!”
夏润南冷笑,挑衅似地看着她,“我爱对天放吼,关你什么事?我们是未婚夫妻,有时候吵吵架很正常,你这个外人好像没有资格多管闲事吧?”她故意把“外人”两个字咬得很重,好像生怕这话不够气人似的。
果然,路天原这个气,浑身都在抖,脸也成了紫色,“夏润南,你、你少得意,少、少自以为是,我、我才不是外人,我是天放哥的、天放哥的――”
“天放拿你当妹妹的,你不知道吗?”夏润南轻蔑地看她一眼,那种不屑简直让人受不了,“拜托你看清楚一点,到底是谁在自以为是,胡搅蛮缠!”
“你――”
一看情形不对,池天放又始终沉默,汪天恕皱眉过去劝解,怕路天原会突然发难,他把夏润南把旁边拉开两步,“润南,别跟天原一般见识――”
他这一下本来是好心,可偏偏正好撞在夏润南的枪口上,她猛一挥胳膊,“你少管我,管好你妹妹就行!”
她这一下是太大力了,汪天恕又没有预料到,亏他还是个男人,居然被夏润南甩了出去,后背“碰”一下撞到书橱,顿了一顿之后,往旁就倒。
“天恕?”所幸池天放就在他旁边,见他这样不禁大吃一惊,猛一下跳过去扶住他,“天恕?”却见他紧闭着双眼,脸白如纸,已经昏了过去。
“哥哥!哥哥!”路天原失声尖叫,见哥哥没有反应,她喷火的双眼狠狠瞪向夏润南,要把她锉骨扬灰一样的,“夏润南,你这个混蛋!”说着话,她扑过去一扬手,“啪”一声,狠狠打了夏润南一记耳光。
夏润南也傻了,她没想到会把汪天恕“打”成这样,整个人愣在当地,路天原打她这一耳光,她好像也无所觉,瞪大眼睛看着汪天恕,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够了!”池天放低吼,抱起汪天恕,把他放到沙发上,“你们如果还想打,都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走!”
路天原咬着牙,把要冲口而出的、骂人的话咽回去,“天放哥,我们怎么办?我哥哥他、他――是不是要先去医院?”
池天放铁青着脸摇头,“去医院没用,他们救不了天恕。”
“那、那怎么办?”路天原吓得六神无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难道、难道要眼看着哥哥――”
池天放咬着嘴唇,眼里是深深的痛苦和绝望,却在瞬间想到什么,奔到桌边,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去。
电话响了两声,通了,跟着霍天恩的声音传了过来,“天放哥?”
“天恕又昏倒了,”池天放粗重地喘息着,“情况很不好。”
“……”霍天恩气息一窒,哑声道,“天放哥,带天恕过来,老师也许有办法。”
就是说,他们要把秘密告诉许老吗?“可是……”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天放哥!”霍天恩急急地叫,“我们、我们可以什么都不说的,我的情况老师都知道,天恕跟我,不是一样吗?”
池天放略一犹豫,“好!”跟着他扣了电话,过去抱起汪天恕步走。
“天放哥,你要带我哥哥去哪里?”路天原呆了呆,赶紧追上去。
“别问!”池天放叱责一声,不大会儿坐进了电梯,路天原也随后进去,电梯门缓缓合上。
夏润南呆呆看着他们三个消失在眼前,隔了一会儿才疯了似的追过去,用力拍打着电梯门,旁边的红色数字慢慢变化着,她顾不上太多,拔脚就跑,顺着楼梯飞奔下去。
许家门前,霍天恩焦急地等待着,不停往公路两边看,雨下得那么大,他没打伞,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大会儿就淋成了落汤鸡一样的。他简直不敢想像,汪天恕人事不知是什么样子,而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正想着,池天放的车停了下来,他赶紧冲过去打开车门,“天放哥?”
池天放抱着汪天恕,吃力地从车上下来,看到霍天恩这个样子,他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也不打个伞,生起病来是好玩的吗?”“净血人”的体质本来就很弱,最忌讳就是感冒发烧,一个不慎,后果会很严重的。
“我、我忘了,”霍天恩有些心虚,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汪天恕带过去,“天放哥,天恕怎么样――”
“进去再说!”池天放快走几步,几个人一起进到屋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把汪天恕放到沙发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许老呢?”
“正从诺亚医院赶回来,”霍天恩拿毛巾帮昏迷中的汪天恕擦脸上的雨水,满脸的心疼,“天放哥,天恕怎么会又晕倒的,你不是说他最近身体还好……”
路天原从一进门来,就一直小心地看霍天恩,看他对哥哥态度这样亲切而自然,可她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霍天恩,还不知道他和哥哥、池天放已经相认的事。不过,这会儿大家的心思都在汪天恕身上,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问。
“……天恕的身体早就不对劲,也不是今天才这样的,”池天放急促地喘了两声,“先别多问,等许老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