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我与曾亦怀还没起床,诗凡便气冲冲的闯入我的卧房,瞪着我们,骂了一句:“无耻下流!”,然后转身跑走了。
珠云匆忙进来跪在地上,说:“公主驸马恕罪,奴婢没有拦住诗凡姑娘。”
我来不及怪罪,忙看了曾亦怀一眼让他去追,他即领会,起身快速穿戴整齐,追了出去。
我命珠云起身,为我梳洗,然后孤身跟了上去。
他们在府内的一处凉亭,曾亦怀被背对着我。刚想走近,却看到诗凡哭着扑进曾亦怀的怀里,曾亦怀没有推开,而是用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就像安慰我那样。
我愣在那里,眼里只有曾亦怀那只放在诗凡身上的手,觉得甚是刺眼。我不想再看,慌忙移开了视线,像逃一般的转身往回走。
回到公主阁,珠云迎了上来,想说什么,但看到我的表情,又望了望身后,说:“公主怎么了?”
我摇摇头:“无事。你像有事要说。”
珠云点了点头,说:“刚有侍奴通报,世子来府寻公主,是否让世子进来?”
我这才想起昨日与如歌公子的约定,然后说:“不必,我与他有事,一同出府一趟。”
珠云欲动身准备,我拉住她说:“我很快便会回来,你不必同我一起。”
“可是……”她想拒绝。
我坚持着说:“我与皓轩在一起,他自会护我周全。况且诗凡姑娘在府中没有熟人,她若有什么需要,你且亲自去办,我才放心。”
“公主,你难道看不出诗凡姑娘对你充满敌意,为何……”
我瞪了她一眼,珠云才停下来,欠身道:“奴婢多言了。”
到了曾府府门口,只见皓轩静静的在府前伫立着,似有心事。
“皓轩!”我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他笑着走上前,说:“听说阿姐昨日入宫找我,可有要事?”
我摇摇头,说:“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想带三妹妹去看看你。”
只见他笑意凝固,然后消失不见,问道:“阿姐为何要带她去见我?”
我笑眯眯的说:“皓轩觉得呢?”
他不说话,我凑到跟前,试探的问:“皓轩觉得三妹妹做世子妃可好?”
他看了我一眼,蹙起眉头,眼带怒气,转过身说:“我的婚姻大事,不劳阿姐操心。若无要事,我先回宫了。”
说完,便要上马,我忙拉住他:“你既然来了,阿姐还有一事相求。”
他转过头,语气中怒气未消:“何事?”
我也不在意,兀自说了下去:“我认识一人,说自己一心想入宫,守卫阿爹。我想了想,他与我也有些交情,不如做个好事,将此人推荐给你,看能否派上用场。”
这时他的表情才舒缓下来:“原来是此事,最近我的确需要增加些人手,不知此人功夫身手如何?”
我摇摇头:“不甚清楚,不过今日我约了他于揽月楼见面,你且与我去见见便知了。”
他想了想,说:“也好,不过要速去速回。”
到了揽月楼,时辰尚早,未见如歌公子身影。
“阿姐,是否先向我介绍下此人的身世背景,我也好心里有数。”刚在席上坐定,皓轩便询问起来。
我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我一概不知。”
“什么?”皓轩有些惊讶:“阿姐不是与他有些交情,怎会一概不知?”
面对皓轩的问题,我讪讪的低下头:“不过与他有过三面之缘,不知姓名,只称他为如歌公子。”
“阿姐,真是胡闹!”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我一把拽住他的手,乞求道:“虽只有三面之缘,但此人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不似坏人。你且见一见,若不合适,我也不会强求。”
他转过身看了眼我,最后视线落在了我握在他手上的手上,无奈的说:“虽已下定决心,可阿姐总是让我没办法。”
他的话,像还有别的意思,怕是自己多想,便没有多问。又想到他今日似有心事的样子,我担心的问道:“皓轩近日可是有心事?可说与阿姐听听,替你排解一二。”
他兀自坐下,吃了口茶,说:“还不是因为郑植,只是此事说来话长。”
“昨日入宫阿娘已经将郑植所说,全部告诉我了。”我让他说下去。
他先是有些惊讶,后也明白:“陛下如此,也难怪姑姑担心。那我便长话短说,昨夜陛下携我再审郑植,欲为其定罪,谁知他竟说出其实魏亲王的孩子还尚在人世的消息。”
我内心有些庆幸,又想到那三具尸体,不由得有些愤怒:“郑植竟真如此歹毒,让三个孩童做替身?”
皓轩叹了口气,说:“同阿姐一样,陛下听完大为震怒,欲将其立即处死。可是冷静下来又想到,若想知道两个孩子的去处,留他活口。郑植也很聪明,并没有立马说出行踪。”
“两个?不是三个吗?”我不解。
皓轩没有看我,又吃了一口茶,犹豫半晌才说:“郑植说有一个孩子溺水死了。”
我不由得一愣,许久说不出话,遂才小心翼翼的问:“阿爹如何反应?”
“陛下当晚回到政和殿,便没有出来,遂有近侍张全德看着,我也是放心不下。”
怪不得皓轩着急回去,我不禁后悔求他来此,不觉低下了头。
“谁在外面?”皓轩突然大喝一声。
我惊得迅速往门外看去,只见如歌公子开门走了进来,充满歉意的说:“是我。”
“你是谁?为何在门外偷听?”皓轩语气充满敌意,手握佩剑,似要出鞘。
如歌公子看了眼我,我连忙站起来按住他的手,说:“这位便是我要你见的人,如歌公子。”
然后向如歌公子介绍:“此人乃梁安王之子,梁皓轩,现在留守京都。若要入宫至少要通过他这一关。”
说完,如歌公子便欠身说:“请世子安,刚才之事实乃误会,忘世子赎罪。”
可皓轩却不受,而是对我说:“如歌公子恐不知何为‘非礼勿视’,门外偷听,实非君子,恐皓轩不能接受阿姐引荐。”
说完,拉着我就要走。谁知此时如歌公子竟也拉住了我,我既惊讶又困惑的望向他,但他并未看我,而是直勾勾的盯着皓轩,说:“在下不想世子误会,不如听完在下解释再走,在下绝不阻拦。”
皓轩看了眼如歌,将其拉住我的手拽下,冷冷的说:“愿闻其详。”
如歌看了眼皓轩,又看了眼我,然后尴尬的笑了笑,欠身道:“公主恕罪,如歌冒犯了。”然后对皓轩说:“在下行至门外,听到公主与世子话语声,似在说着重要之事,想着不便打扰,便立于门外等待。世子放心,在下并未听得真切,且并未等多久,便被世子察觉了。”
我听完,点了点头,说:“如歌公子,还真是体贴周到。”又转头对皓轩说:“你看,误会公子的一番好意了吧。”
只见皓轩似仍有些不信,如歌公子则说:“若世子不信,可问问门外小二。”
皓轩这才面容和善下来:“不必了,既如此,还怪皓轩冲动,多有冒犯。”
如歌公子摇摇头:“世子谨慎是应该的。”
我这才松了口气,让他们入座:“我都有些饿了,我们吃完再聊。”
席间,我才知道,原来如歌公子名叫萧楠,无父无母,幸遇好人家收养,才能平安长大。可命运多舛,养父母竟不过五十,便英年早逝,如今孑然一身在外漂泊。
听到这里我不禁觉得伤感,终于明白他对自己身世闭口不谈的原因,应是不想重揭伤疤。我宽慰道:“你放心,如今你认识了我与皓轩,便不再是一个人了,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萧楠愣了一下,然后起身行礼,郑重的说:“那日后就拜托公主与世子了。”
我忙起身,将他扶起,摆摆手说:“我说过,你我已是朋友便不必如此多礼了。”
“可你为何一定要入宫?”此时皓轩发出疑问,我也很好奇,便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的说:“在下仰慕圣上盛名已久,想要为圣上尽忠,奈何读书不多,只有一身武艺可以一用。况且我自孤身一人,经常风餐露宿,入宫至少吃穿用度,不必每日发愁。”
“如歌公子真是谦虚了,上次饮酒,明明对诗词歌赋见解颇深,把我都比下去了。”我否定他所说的读书不多。
他看了眼我,笑着说:“那是公主过誉了,不过是我信口说的罢了。”
“你们竟在一起饮酒?”只见皓轩面带怒色。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是不是觉得我还欠你杯酒未还,心里不舒服?别担心,等你不忙了,我请你喝两顿!”
此时我听见萧楠的笑声,我疑惑的看向他,他解释道:“在下觉得公主不像世人说的那般,反倒是活泼可爱。”
听他这样说,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突然又想到他被官兵追捕之事:“不过我还有一事很好奇,那日你为何会被官兵追捕?”
“真有此事?”皓轩有些惊讶,然后一脸严肃的望向萧楠。
只见他脸上的笑僵住了,半天不语,后又恢复如常,解释道:“说来笑话,想要入宫做侍卫,却不知方法。于是我便想偷偷溜进去,直接面圣求情。然而宫中守备森严,高手众多,很快便被发现了。后面便有了偶遇公主之事。还望公主降罪。”说完,整个人伏在了地上等待处置。
我没有将他扶起而是说:“虽我的确欣赏你,可私闯皇宫事关重大,如何惩罚,要看皓轩的意思。”
说完,我便看向皓轩,皓轩对我点了点头,然后说:“私闯皇宫按律当诛,可你既诚实道出,且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我便不再追究。只是你入宫之事,我不能贸然答应,还要看你武艺才能。你且准备准备,三日后,来宫门处报道,接受考核。”
“谢公主世子恩典。”萧楠伏在地上谢恩。
我这才将他扶起,笑着说:“皓轩既这么说,那他内心即是希望你能入宫的。”
“阿姐!”皓轩拦住我,我怏怏的不再说话。
此时萧楠又笑了,说:“若不是公主已经出降,在下还以为公主与世子才是一对。”
皓轩没有说话,我则有些愠怒:“公子休要胡说!”
他很快收回笑容,欠身道:“在下失言了。”
“既已无事,皓轩还要速速回宫,与阿姐就先走了。”皓轩说完,便要拉着我走。
我边走,便回头,对萧楠摆手:“等你有好消息,记得告诉我。”
他笑着对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