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轩牵着马走在前面,一路无言。此时正值落日黄昏,余晖将他的影子照到身后,我低头踩着他的影子走,觉得甚是好玩。
走着走着,突然撞进了皓轩的胸口,我抬头看他,却因逆着光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他良久没有说话,我刚想解释,他却开了口,声音温柔:“走累了吧。”
没等我回答,他便一把将我抱上马,然后从后面搂住我,驾马而动。马儿的奔跑带起了一阵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吹走了夏季的燥热,让我觉得很舒服。
很快,我们便回到了曾府,皓轩先行下马,然后将我抱了下来,说:“阿姐,我还要回去看陛下,就不久留了。”
我点了点头,并嘱咐他路上小心,他便上马离开了。
回到公子阁,曾亦怀正坐在前厅。
“诗凡姑娘呢?情绪可平复了?”我不由得想起诗凡。
曾亦怀没有回答我,而是面无表情的说:“公主今日与世子单独出府,是为何事?”
我本想实话实说,可是想到他为萧楠生气的事,便只说了一半:“他与我说了些事,与你怀疑的一样,那三具尸体,并非魏亲王的孩子,而是他人顶替。”
他的表情有了变化,变得严肃,急忙说:“公主且仔细说与亦怀。”
于是我将郑植调包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曾亦怀。
曾亦怀陷入沉思,良久才说:“如此看来,郑植谋逆,并非全然为了魏亲王。”
我不解:“驸马何出此言?”
他说:“若郑植一心为魏亲王,如何为保命交待出魏亲王之子的线索?难道他不怕陛下想要斩草除根?若并非对魏亲王如此衷心,他又为何谋逆?”
我来回踱步,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道:“难道他是想利用魏亲王之子,自己做皇帝?!”
曾亦怀点点头,认真的说:“不无可能。”
“哐啷!”
回头。是诗凡,只见她僵在那里,脸色难看。
“诗凡姑娘,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我好奇道。
她这才回过神,表情十分僵硬,说:“我出府买了些东西。”
可她却两手空空。未等我开口,她又说:““你们聊,我先回去了。”然后转身离开。
这不像她。我心中觉得古怪,便想转身问曾亦怀,未想他直直的从我身旁走过,看都不看我的留下一句:“我去看看。”
我愣住了,转而又想起曾亦怀抱着诗凡安慰的样子,觉得心口闷闷的。
那一夜,他没有来我的卧房。
第二日,珠云来为我梳洗,看到我,吓了一跳,说:“公主……你的眼睛……”
我不解,拿起铜镜照了照,只见我的黑眼圈掉的老长,眼中布满血丝,我并不觉得惊讶,只是叹了口气。
阿爹的事,曾亦怀的事都让我觉得寝食难安。
“珠云,你可有办法暂且帮我遮遮这憔悴的脸?”我问珠云。
珠云想了想,然后眼神发亮的说:“奴婢可以一试!”
她先为我敷上了些粉,然后画上眉毛,胭脂,最后抹上口脂。她看了看我,似很满意,拿过铜镜递给我,说:“大功告成,公主你看!”
我看了眼铜镜,差点昏厥。脸白得好像被面粉扑了满脸,胭脂则如两坨红日贴在脸颊,整个人仿若年画上的招财童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珠云不解:“公主不满意?”
我笑得肚子疼,直接说不出话,心中的各种焦灼不安,在此刻得到安抚,思路逐渐清晰。
良久,我才平复下来,只觉肚子肌肉酸痛,拍了拍珠云说:“谢谢你珠云。”
只见珠云很是欢喜,说:“公主喜欢?”
我捏了捏她的脸,说:“把你画成招财童子,你会喜欢吗?快帮我卸了,我要进宫。”
珠云满脸疑惑,又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多问,很快帮我卸了妆。
入了宫,我直接前去政和殿看望阿爹。皓轩伫立在殿门口,寸步不移,看见我来,似是松了口气,说:“阿姐快去吧。”
我点了点头,进入政和殿。殿内,寂静无声,连阿爹极为信任的内侍张全德也被屏退殿外。我缓缓走近,只见阿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阴影挡住了他的表情,但仍能感觉到他的无助与悲伤。
“朕不是说了,不准旁人靠近!”应是察觉动静,阿爹愤怒的拿起笔筒摔到地上,一根笔不小心甩到了我身上,我不由得叫出了声。
阿爹猛然抬起头,双眼含怒,发现是我后,赶忙从椅子上起身,紧张的问:“新柔可有受伤?都是阿爹不好,弄伤新柔了。”
阿爹此时,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父亲。
我忙摇摇头:“没有,阿爹别担心。”
他这才放心,然后让我坐下,说:“新柔特意来,所为何事?”
“女儿好久没见阿爹,甚是想念所以想来看看。”我说。
这时阿爹脸上才浮现些笑意,说:“新柔真是阿爹的好女儿。见到新柔,阿爹心中的难受便散了大半。”
“阿爹为何难受?不如说给新柔听听?”我假装不知。
阿爹看了眼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新柔,如果你答应别人一件事,不仅没办到,还办砸了,你会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要看是什么事,三妹妹说让我带她去揽月楼吃好吃的,不仅没吃成,反而把惹她生气了,我自是对她赔礼道歉,多给她买些好吃的,直到她原谅我啦。”
阿爹笑了出来,眉头舒展了一些,摇了摇头,说:“阿爹错了,朕的小新柔还未长大。”
“可是…”我继续说,“如果是驸马遇到危险,让我照顾二公子和三妹妹,可我不仅弄丢了他们,还让二公子入了险境。我自是自责不已,不敢面对驸马。可是,若一直如此,那三妹妹便一直流浪在外,处于危险之中。不如找到她,然后对她加倍的好,也算是完成驸马一半的心愿。”
说完,阿爹的眉头又蹙在了一起,陷入了沉思,随后表情豁然开朗,笑着说:“有时阿爹还不如新柔想得透彻。”
我摇摇头说:“阿爹乃一国之君,怎会不如新柔?不过是日夜思虑,不给自己喘气的机会,大脑都反应不过来了!”
阿爹笑了起来,说:“也许真是如此,那女儿可否同阿爹去看看阿娘,让朕暂时喘口气?”
我开心的说:“自是愿意的!”
出了政和殿,皓轩一脸担忧的跑了过来,看了看阿爹,又看向我,我笑着冲他挑了下眉,他这才放心下来。
“这几日,你也未休息好,不如一同去皇后那里用膳,然后回去休息吧。”阿爹对皓轩说。皓轩领命。
我看着湛蓝的天空,边走边在心中默默祷告:刚才举的例子是骗人的,是假的,不作数!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你们可不要当真!
“阿姐你在看什么?”皓轩问。
“就是觉得今天的天真蓝!哈哈”我局促的说。
到了凤仪殿,阿娘看到阿爹甚是惊喜,又看到我,心中已然明了,欣慰的看着我,随后便吩咐侍从去准备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