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剩此刻真的是心气比天高,要以一个十二岁娃娃的身躯,去对抗两头正吃在兴头上的野狗。
一场秋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转眼间烟波散去,月上梢头,繁星漫天,除了空气中水汽凝重,地面潮湿外,一切都跟以往的陈家村的夜晚没什么两样。
只是,毕竟这是头一回站在了老河对面的岸上。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苟剩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新鲜感。
两条狗借着月色,看到来人只是个比它们高不了多少的孩子,野兽的凶狠劲迸发出来,龇牙咧嘴地死死叮住苟剩,慢慢靠近。
这两头畜生颇有点智慧,默契地边前进边分开。
那条黑狗体型更大,往靠近老河的地方走,黄狗稍显瘦弱,前进得更慢,似乎在忌惮苟剩手上的小刀。
苟剩咧嘴笑道:“小爷有一篇‘狼’的故事,不知二位可愿意一听?”
二狗听不懂人言,继续进行着包抄的战术。
苟剩微微侧头一瞥,那条黑狗已经快要绕到自己身后去了。苟剩猛地朝黄狗大喝一声,手举小刀,两只光脚跺着沙地,作势要向黄狗飞奔过去。
黄狗被这一声断喝惊了一下,身躯下意识地朝后压低,身后的尾巴卷进肚皮底下。
苟剩暗道有门,借着往前冲的势头,真的朝黄狗冲了过去。
两军交锋,首重气势。
黄狗被苟剩这一吓,早已原形毕露。本就是习惯跟在村民身后等着残羹剩饭的流浪狗,吃了顿肉也改不了胆小怕人的本性。黄狗顿时呜咽一声,撒开四条细腿,远远跑开。
苟剩追着跑了几步后,站住身形,猖狂大笑道:“你就是吃屎的命!”
忽听得遥遥一声警示:“当心身后!”
苟剩心中一惊,还未扭头,就听得身后一阵沙沙声急速靠近。
苟剩下意识往前扑倒,摔了一嘴的泥土,听见头顶一连串野狗负痛的惨叫声。
苟剩心中大定,吐出嘴里的沙子,扭头看见那条黑狗狼狈地摔在远处,又迅速地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地钻进山林里去了。
苟剩站起身,擦擦胸口的泥水,借着月光将刚刚脱手的小刀捡起来,擦干净后别进腰间。苟剩默默走到那具面目全非的身体旁,道:
“三英,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身后的三英道:“老奴差点来迟,少爷莫怪。”
苟剩摇头道:“就算早点来,也救不了人命了。你先前去哪了?”
三英俯身谢罪道:“小泥鳅失踪了,老奴在村子里和山上找了一个下午,都没见踪迹。中间还偷偷去过你的学堂查看。少爷那会儿喊老奴时,老奴正给老爷备晚饭,着实不好脱身。”
苟剩道:“现下这个局面,我哪还有心思管一条狗的死活?随它去吧,该回来还会回来的。”三英连连称是。先前还怕苟剩为此大发雷霆,此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苟剩道:“老狗公一家两代遭此横祸,可是我现在并不悲伤。因为我自由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兴奋和愉悦,根本伤心不起来。三英,我这样算正常吗?”
三英道:“老奴以为,再正常不过。人为自己高兴,本身就是件很难的事。”
苟剩点点头,晃晃脑袋道:“先干正事吧。”
两人从附近找来些树枝茅草,搭了个简陋的架子,将遗体放上去。借着水的浮力,苟剩和三英一前一后,总算将小狗公运过老河。
老狗公早就在岸边等着。近距离再看到儿子的这副惨状,老狗公悲从中来,扑倒在地,嚎啕大哭。老狗公伤心多时,嗓子已经嘶哑,低沉的哭声在河面上飘荡。
苟剩跟三英站一旁默然不语。
村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几只火把的微弱亮光渐渐靠近,村里的青壮们忙活一天,此时才回村。这群人浑身湿透,显得疲惫不堪,大概也是糟了刚才一场雨的罪。
苟剩连忙爬上河堤,冲到这些人面前,硬着头皮喊道:
“各位叔叔伯伯!小狗公死了!求求你们帮帮忙!”
一群人顿时面面相觑。
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挤上前来,问道:“人在哪?”
苟剩见是钢蛋的老爹,村里的林木匠,知道这人平素忠厚,连忙道:“我带你们过去。”
林木匠朝后面的人一招手,众人跟着苟剩下了河堤。
走近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青壮们纷纷皱着眉扭过头去,口里不住地说着“造孽哦”之类的话,为老狗公惋惜。
老狗公见来了这么多人,忍住心中悲伤,跪着转过身来,朝众人乞求道:
“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这些年没求过乡亲们什么。这一次,请各位看在往日情分上,帮我儿收个尸,早日安葬了罢!”
说完叩首在地。
苟剩也跟着跪倒在地,大声乞求。
人群顿时一阵窃窃私语,有几个站着靠前的人侧身避开,不想受老狗公这个辈分的人的大礼。
林木匠走上前,一把扶起老狗公,安慰道:“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个忙咱肯定要帮。”
老狗公垂泪称谢。
林木匠面朝人群喊道:“想搭把手的,都站出来!”
不多时,有几个男人不约而同走上前来,都是林木匠家隔壁附近的,有周石匠,王铁匠父子等人,这些人素日里关系不错,互相照应,于情于理都觉得,不出力有点不像话。随后,又有几个愣头小伙不顾旁边人暗地里的劝阻,鼓着劲站了出来。
更多的人则站在那里观望。
林木匠朝这些人点点头道:“这么多人应该够了。咱们得先商量好怎么分工……”
人群后面忽然传过来一阵呵斥声,众人连忙躲避,让开一条道路。村长陈大贵走上前来。
陈大贵满身泥浆,看上去不像个人样,火光下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皮子打了好几层褶皱,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陈大贵气冲冲走到林木匠等人和另一伙人群中间,勉强鼓足精神,喝问道:
“都还有力气是吧!不早点回家歇着,明天集体田的活儿,都让老子来干!”
火光昏暗,林木匠等人又遮住视线,陈大贵并没有看到地上躺着的尸首,以为众人闲的无聊,在这河边插科打诨。
陈大贵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声“散了”,顺着来路离开。
看热闹又不愿帮忙的众人迟疑一阵,也跟上村长的步伐回家去了。
林木匠冷冷地看着人群散去,继续跟其他几个人商量起分工。
大伙儿合计一下,需要干的事情包括停灵、挖坟、写悼词、通知村民、买寿衣纸钱、抬棺、哭坟等等事项。这点人手压根不够,林木匠刚才说的话不过是挖苦那些袖手旁观的人。
众人有些发愁,几个愣头青年心中也暗自后悔不该逞英雄。
老狗公摆摆手道:“不用那么繁琐了。我一穷二白,哪里需要这么大的排场。能入土为安就好。”
说着手指对面山上的某处地方,让人将小狗公葬在那里,又仔细讲明了位置,在哪家坟和哪家坟之间,旁边有棵碗口粗的柏树云云。
老狗公道:
“那片地方,原本是躺我这把老骨头的——这样也好。送走了小的,老的就无牵无挂了。”
众人依了老狗公的意思,丧事从简。
明天就是中秋,乡下地方不时兴过中秋节,这个时节正好是种小麦的时候,农地里的活儿堆成了山,哪有那个闲情逸致。至于丧事,能省则省,谁家的钱银都不是老河上淌来的,不必做那个大善人。
众人分好任务,立刻动了起来。
几个壮小伙跟着一个熟悉对面山林地形的人先回家,准备镐头铲子火把之类的物事,连夜进山挖葬坑;另叫一个腿长跑得快的去通知村里的各家各户,包括孤寡人家。村里死了个人,毕竟是个大事。顺便去黄老夫子那里,请他写一篇悼文;林木匠又跟王铁匠打了商量,让铁匠的儿子过去帮忙,连夜割出一副棺材,王铁匠父子一口应承下来;最后是寿衣纸钱香烛之类的,村里做不了,只得派出一人,连夜赶去靖城县城碰碰运气。
老狗公怕花费颇多,忙道不必。众人争了一番,最后决定不买寿衣,纸钱由村里自己裁剪,火烛就找旧的。
如此寒酸,老狗公依旧称谢不已。
事情安排得差不多后,众人分头行动。
林木匠跟剩下的几人合力抬起那副简易的担架,扶着老狗公回家。苟剩默默牵住老狗公的手,生怕老人突然倒下。
路过林木匠家门口,林木匠让另一个人替了他,将老狗公和担架送回去,将苟剩和铁匠儿子留下。
苟剩放心不下老狗公,老狗公将身上披着的上衣重又给苟剩穿上,抚摸着他的脑袋说:
“儿子没下葬,爷爷不会轻易走的。”
苟剩让三英帮忙照看着,目送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钢蛋早听见门口的动静,偷偷出来看看,心里大致知道出了什么事,缩着脑袋站在苟剩身边。
林木匠喊道:“快端饭出来吃,一会儿有的忙!”
女人忙在屋里应了一声。
林木匠招呼苟剩进了院子,问道:“还没吃晚饭罢?”
苟剩诚实地点头。
林木匠又让屋里头多盛一碗,扭过头瞪着儿子道:“进去帮忙!”
钢蛋一溜烟钻进后厨。
苟剩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林木匠点起一盏菜油灯,高高挂在房梁底下,又跟铁匠儿子从屋里搬出一根巨大的圆木。
两人也不等饭,取来一把双人锯,就着忽闪的火光,呼哧呼哧就在院子里干起活儿来。
苟剩看着眼前两人开料拉板,忙得浑身大汗,好像每个人都有事情做,他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个。
苟剩有点六神无主,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正想开口问有什么可以帮的忙,屋里传来一声:“饭来了!”
钢蛋端着一碗浆水面走出来,递到苟剩手上道:“小心烫。”
随后,女人走出来,一手端着一个大碗,看到苟剩后微微讶异。
苟剩忙鞠躬行礼道:“谢谢林婶!”
女人展颜一笑道:“客气啥!”
送完饭后擦擦手进屋去了。
林木匠跟铁匠儿子就着木料坐下,大口吸着滚烫的面条,脑门上的汗瀑布一样直往下淌。
苟剩悄然吃完一碗面,不好意思再吃白食,把碗还给钢蛋。
林木匠让苟剩多吃点,苟剩笑着一面道谢一面摇头。林木匠便不再坚持,专心对付手里的面汤。
女人估摸着时间,走出来收碗筷。
林木匠一抹头脸上的汗珠,跟苟剩和钢蛋道:“你们俩反正明天休假,晚上就去陪陪老狗公罢。”
两人依言出了门,往老狗公家走去。
女人忽然奔出院子喊:“天黑!提个灯再去!”
钢蛋远远答道:“能看得见!”
女人只好作罢。
苟剩和钢蛋前脚刚走,村长陈大贵后脚赶到。
陈大贵带着一大帮人,都是些村里的青壮,挤进林木匠的院门。
女人见状,忙躲进屋里。铁匠儿子也没经历过这等场面,悄悄站到一边。
林木匠眼见这么多人,沉着脸问道:“村长这会儿过来,有什么事?”
陈大贵看了眼院子里的情形,道:“老林,老狗公家的这档子事,我也是才刚刚知道。哥哥劝你一句,先别忙着出头做好人。时下正农忙,你得先抓紧把村里的农具修好,别误了种地。”
林木匠见陈大贵口气咄咄逼人,心头隐隐冒火。
可形势比人强。林木匠只好先耐住性子,指着院墙角落里的一堆断锹坏铲、破犁烂耙道:
“那些农具我看不急。村长,咱村里出了这么桩惨事,于情于理我要帮这个忙。集体田那边的农具我看够用。地上的那些,我明后天一定给修好,保证不耽误农事。”
陈大贵盯着林木匠,缓缓问道:“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是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误了全村人明年的收成,你拿什么来赔?”
林木匠没料到陈大贵给他扣了顶大帽子,登时怒道:“你!”
可眼看着对面这么多人,终究没敢骂出来。林木匠的忠厚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想不出拿什么话来反驳陈大贵,一时语塞。
陈大贵眼见林木匠哑了火,逼近道:“老林,你要是不把大家的事情放第一位,我这个当村长的,就把你开除集体田!什么后果你知道!”
林木匠猛地等大双眼,脸色涨红地骂道:“我去你娘的!老子稀罕你的集体田!开除就开除,打不了老子单干!”
陈大贵见林木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自己,火气更大了,推推搡搡走上前来要打。
众人见形势超出预期,赶紧将两人拉开,分头劝说。
劝林木匠的说,村里实行的集体田制度,个人单干是活不下去的。让林木匠为妻儿老小考虑考虑;另一头劝陈大贵的说,村里的农具除了林木匠谁都不精通,少了他集体田恐怕要歇,让他为了大局考虑。
一番好说歹说,两人各自冷静下来。
陈大贵见目的没达到,自己反而威信受损,狠狠地对林木匠丢了一句“明天不许旷工,否则记账抠工时”,又带着一帮人去了。
林木匠不搭理他,低着头更加卖力地拉起了锯子。
苟剩和钢蛋走进老狗公的屋子,没见到三英,估摸着已经回去歇着了。
堂内已经点起了油灯,却依旧昏昏沉沉。
堂屋中间停着小狗公的尸首,已经拿旧床单完全盖上了。
老狗公坐在堂上,本就深陷的眼窝此刻像两个黑黢黢的洞,随着火光微微晃动。
老狗公目力还在。见苟剩两人进来,笑着道:“难为你们两个孩子,这么晚还来看我。”
钢蛋说他们俩是来陪老狗公的。老狗公连忙招呼两人坐到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打发漫漫长夜。
过不多时,村长陈大贵带着一众人走进来。
陈大贵先给老狗公鞠了一躬,走到近前,面带悲戚道:
“大爷,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种惨事。人死不能复生,您老也别太难过了。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您就直接吩咐。”
一旁的钢蛋鄙夷地看着他,昏暗之中倒没人主意到。
老狗公笑着道:“谢谢村长的好意。老头子这里没什么事需要劳烦村长的。你们也劳累一天了,都回去歇着吧。”
陈大贵身后一个汉子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想伸手去揭盖布。
钢蛋立刻大声喊道:“做啥子!”
那人顿时吓了一跳
所有的眼睛都盯过来,那人讪讪笑道:“不看就不看嘛。”
陈大贵瞪了他一眼,汉子缩缩脑袋,慢慢退回到人群中。
陈大贵给老狗公赔不是,又东拉西扯说了一些旧事,感觉功夫做得差不多了,便拱手告辞。
老狗公也不起身送行,一双大眼和两双小眼送着这群人走进夜色中。
屋里顿时冷清许多。
火光在油灯上固执地跳动着,不肯停歇,人却渐渐困乏。
第一遍鸡叫声响起。
苟剩悠悠醒来,发现自己靠在老狗公身上。
半夜时说着话就起犯迷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钢蛋则靠在自己的身上,此时被苟剩的动作惊醒,睡眼惺忪地道:
“天亮了吗?
屋外依旧一片漆黑。
油灯快要见底。
老狗公轻声道:“天快亮了。”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青壮打着火把率先走进来,林木匠同几个人紧随其后,抬着一口棺材,进到屋来。
老狗公站起身来。
林木匠问:“上山吗?”
老狗公点点头。
几个人走上前,一齐搭着手,将小狗公的身体托着放进棺材中,扣上棺盖。
林木匠从怀里摸出一把数寸长的铁钉和一把钉锤,“砰砰砰”地将棺材钉死。
老狗公上前摸着粗糙的棺身,下颌颤抖,终究没说出话。
林木匠沉声道:“起!”跟其他几人抬起棺材,放到肩上。
再喊一声:“走!”跟着打火把的领路人,抬腿走出门去。
另有两人提着篮子紧随其后,开始往空中抛洒纸钱。
老狗公几人连忙跟上。抬棺的几人步子一致,走得不快。老狗公一手牵着一个,紧紧跟在后面。
第二遍鸡叫声响起。
天边微微露出一点亮色。
抬棺队伍快到村口。苟剩远远看见老河边亮着无数的光点。慢慢走近才看清楚,是村里的乡亲来送行了。
各家各户携妻挈子,等候在那里。各人手里或打灯笼,或提灯盏,默默看着他们靠近。黄老夫子也在人群当中,手里拿着的该是一篇祭文。
队伍下了河堤。老狗公看着河岸上的村民,感动道:“老头儿在这里谢过各位了。”
众人纷纷上前,说着一些安慰的话语。
林木匠等人肩抗棺材站在老河边,河水静默无声,也在哀思。
林木匠沉声道:“过河!上山!”
其他抬棺人也跟着呼喊:“过河!上山!”
声音在清晨的山水间回荡不休。
几人抬步下河,稳稳地朝对岸走去。老狗公也被人抬起下河,苟剩和钢蛋在后面跟着。
大槐树下,黄老夫子展开祭文,一字一句诵读起来。
人心平素结起的痂壳被这声音穿透,直面他人悲剧。
死生间有大怖。或许,陈家村的众人们能从黄老夫子的诵读声中感悟一二。
有人轻轻啜泣了。
人群中弥漫着一种深沉的悲哀。有人再也忍不住,走下河堤,踩进河水,跟上抬棺的队伍。
天色渐亮。昨天的雨让山林中弥漫起一层薄雾。
队伍很快到了葬地,随着老狗公的一声“下葬吧”,棺材被众人用草绳绑着,小心放进葬坑。
坑旁一左一右点起了两只已经用过的火烛,微弱的光点摇摆欲灭。
老狗公跪坐在坟前,一点点烧着纸钱,看着林木匠带着人,提着铲子往坑里填土。
纸钱轻薄,被火堆一燎,瞬间就化成一片飞灰,跌跌撞撞朝天空飞去。
苟剩看着棺材被一点点盖住,坟头渐渐堆高,心中茫然,四下看去。
人死后不过一棺一坟一抔黄土,想做什么,得在还活着的时候给做了,否则白来这世上一遭。
苟剩眼神逡巡,忽然看到,平日里从不出门的老爹也站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