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着华服、声音苍老,体态佝偻却偏偏乌发童颜,若不见其面容任谁都认为最少是个花甲老者,而若只看面容则最多不过四十出头。
如此奇特的长相只要稍微有点见识的京城人都知道,正是之前老人口中的尚书省左仆射唐商喜。
唐商喜走进屋来也不客气,直接拿过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而眼角撇过躲在门外左右庭令身后不敢进来的武卫将军白承纯,颜迂回终于颓然的叹了一口气。
对于突如其来的质疑他虽然有惊讶但要说惊慌到还不至于,而当看见白承纯的出现后,情况则是摆明了自己的后手最少有关键的一环已经扣在对方手上了。
唐商喜喝了一口之后抬头看了看眼神里透着探寻意味的刘卿长,半抬酒杯示意了一下。
刘卿长拍了拍一直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同样不出声的示意道“自己有”。
“有意思,关于你的故事我也多少有些耳闻。”接着唐商喜身不转头却反转一百八十度看向颜迂回:
“怎么了,到现在都没对我破口大骂,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颜尚书,难道被人一抓住痛脚就不敢说话了?计谋已经被戳穿,再不像那位刘秀才说的努力出声带动舆论,可就真要被我们这群你口中的佞臣塑造成反贼了。”
不断的挑动还是击穿了被背叛之后的阴霾,挑动了埋藏在心底的那一丝怒火,只见颜迂回略有醉意的不屑一笑:“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
“呵,真是好个冠冕堂皇的颜相国,真让你得逞了难道还想在九泉之下质问陛下为何谋反吗?
啧啧啧,不过似乎大多数人不是这么想的呢。唉?白将军,干嘛躲在门外?还不进来见见之前的老恩师?”
闻听此言后一身戎装的武卫将军白承纯知道自己没办法再躲下去了,低着头小步走了进来也不敢抬眼看只是根据视线之中的衣袍下摆对着颜迂回躬身施礼:
“学生白承纯见过颜师,日前收到颜师书信后承纯侧夜难眠,当今陛下确实多有不当之处,只是每念及此都于辗转反侧之际回想起恩师所教君君臣...”
话至一半,便被飞掷而出的铜觥和似乎是用尽力气的一声“滚”字打断,不敢再说什么捂着额头上被棱角划开的创口又退回了门外。
“啧啧啧,可惜了一桌好菜。”
唐商喜看着被带翻的饭菜,阴阳怪气的安慰道:
“颜相国何必要生气呢,我就觉得白将军说的不错,只可惜不是我唐某的学生,不过听说白将军家大朗今年...”
“砰”的一声,刚站起的颜迂回摇晃着似乎就要倒下,就在刘卿长下意识的想过去搀扶之际单手撑住了身后的椅子:
“老夫承认是自己疏忽大意了,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来,没必要围着这些不打紧的事情兜兜转转。”
看着揉了揉额头后恢复过来的颜迂回,唐商喜挑了挑眉:
“我想说什么?哼,我需要说什么?就凭我这些年的手段,再加上少了你这个领头人,,借着这个机会难道颜党还能逃过被一网打尽的下场吗?”
“哼,再说一次,之前的举动是老夫一时糊涂为事不周,可要想着老夫一直如之前的莽撞?”颜迂回摇了摇头,看向唐商喜的双眼熠熠生辉:
“至于你刚才说的一网打尽?大可一试,想方便的话还可以去老夫府上将这两年的拜帖抄出还能省去辨认的功夫。”
两人有对峙了片刻,最终唐商喜率先错开了眼神,对身后的左右庭令吩咐到:
“把桌子撤下去,你们三守着园子别再放人进来了。”
两个从七品的左右庭令、一个正三品的武卫将军丝毫没有朝廷大员的底气,就如同酒店小斯一般带着木桌和打翻的残羹冷炙消失在屋内,临走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刘卿长正犹豫着自己是否需要离开,唐商喜率先出声:
“我需要你先写信安抚住汤金城,然后出面稳住那些大小颜党官员,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需要你做的。”
“如果老夫不答应呢?”
“是是是,你颜相国自然是高风亮节,置生死与度外,你们颜党人士又是人数众多一旦清算也只会两败俱伤。待那时我这个新尚书令不但同样羽翼受创,还要背上千古的骂名。
但如果你执意如此,等那汤金城兵临城下,虔虞边军和禁军在京皇城大战一场两败俱伤,骠国的嘎乐耶听闻后便是举国上下生灵涂炭。如此这般,便是你想要的吗?”
唐商喜舔了舔嘴下意识的再打算拿起酒杯,却发现之前就被撤了出去只能用袍袖一挥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诚意。
“既然如此,老夫为何不只是去信给汤金城讲明现在的情况让他安心在羌背发展,相信以老夫临死前的振臂高呼必然有大量的颜党志士投奔汤金城,到那时广积粮草屯兵练武不是更容易报老夫一死之仇?”
唐商喜先是微微疑惑自己的老对头为何会提出这种底段的问题,接着若有所思的撇向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刘卿长:
“这位刘秀才真让你这么下本来培养?”
颜迂回不屑道:
“不过是尽老夫一点残灰的余热罢了,事到如今能赚一点是一点。休要聒噪,想让老夫配合那你也得应付过今晚才行。”
接下来,两人以一问一答的方式长谈了一整宿,直到天色方明...
“啊厄~”
好几个时辰不间断的讲话,纵使是看上去只有中年的唐商喜也有些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面对自己觉得越来越没有思考难度的问题皱眉回答道:
“我自然是和妖...国母皇后暂时合作,只是再无间的合作者也会有不同的述求。现如今她根本的述求就是那虚无国运的转嫁,而转嫁自然要削弱虔虞国的国力,至少目前情况保你和与她翻脸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不论配合与否你的死亡只是早晚而已。
我说差不多了吧,你这一把老骨头如果因为这次问答死在前面,我可就只好乘早投靠那嘎乐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