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营里正为几天后的战事做着准备。
萧何刚从自己帐里出来,便有一士兵上前,躬身抱拳,自我介绍道:“在下韩信,淮阴人士。请大人引见我与大王认识。”
许是有些被他的唐突打搅,萧何皱起眉头,只是扔出一句“大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便要离开。
那士兵放下手,直起身,说道:“我有几句话想跟大王说。”
萧何显得有些不耐烦地问:“你想跟他说什么?”
“天下大事。”
萧何只是漠然一笑,没有表态。天底下,自命不凡之人很多,但有真才实学的却屈指可数。
见萧何不语,士兵继续说道:“我曾在项羽帐下当过执戟郎中,可我现在身在汉营。如若汉王要打败项羽,为义帝报仇,我能够帮他。”他们满脸自信地望着萧何。
萧何看着眼前的士兵,长时不语。而后,他转过身去,偏头,对身后那士兵道:“你跟我进来。”
士兵遂跟着进入军帐内。
萧何驻足,转身上下打量眼前的士兵,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无比自信的眼神。他问道:“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而离开项羽吗?”
士兵微微垂头,额前拂过一片阴影,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回道:“刺杀义帝,是他的一个错误决策,而后果,便是给了一直看他脸色的诸侯们一个奋起反抗的理由。”他抬头,看着萧何,继续说道:“他是赫赫有名的西楚霸王,是不可一世的战神,他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而汉王则不同,他想成就霸业则必需有像我这样的人辅佐。”
“你想如何辅佐大王?”
“我能帮汉王指挥大军。”
萧何眼前一亮,甚觉眼前的这个青年有那么点与众不同。
“不过大人如果能回答我几个疑问,我可以考虑留下来。”
萧何纳闷,自己还没答应收留他,他倒先问起自己来了,不过,他还是让青年说下去。
得到萧何的准许,他直截了当地说:“近日军中有不少士兵偷盗和士兵临阵脱逃的事情,敢问,汉王抓了那些逃兵和偷盗的士兵为何不杀不惩罚,甚至给钱和粮食让他们回家,这不是败坏军纪吗?军纪败坏的军队能打仗吗?能打胜仗吗?”
“问得好!”萧何将双手背在身后,说道,“我军西进入川,路途艰辛,不知还会有多少士兵摔死、饿死,那些不能铁了心追随汉王的人,不如早日放他们回家。”
“那为何还要发给他们钱财、粮食?”
萧何耐心地解释道:“士兵是人,也要吃饭、要生活。在这蛮荒之地,放他们走而不给他们粮食,等于任由他们饿死,等于杀了他们。这就是汉王的仁慈之处。”
如此,刘邦便可将他的仁慈传播开去,名扬四方,而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投奔于他,最终天下归心。
青年士兵默默地点了点头,问道:“我何时可以见汉王?”
萧何扑哧一笑,反问他:“我又何时答应让你见汉王了?”
见萧何并无诚意,青年作揖,道:“既然如此,韩信告退。”说罢,便欲离开。
“等一等,不知你可愿意先留在我帐下做个帮手?”
士兵思索片刻,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欣然的微笑。
四周群山绵延,树林幽僻,是绝佳的埋伏地点。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数里不见人家。青衣女子独自走在山路上。这条小径,是唯一一条回楚营的路。入冬后,天气越发是凉了,寒风扬起地上的枯叶,无数枯叶似蝶飞舞。她的步调愈走愈乱,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时不时还环顾四周,似乎,已察觉自己被人跟踪了。
她停下脚步,回首望去。
四下无人。
嗖嗖嗖,在树林间闪过几个人影。
她猛然回头,才发现有一名身披铠甲的男子拦在她面前,不知何时,在她身后另有一人也已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是何人?!”她惊慌地望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
“我们老大要见你。”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前面的男子便从身后取出绳索,将她双手绑起,另有一人上前用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
女子努力地挣扎着,却始终是无法挣脱捆住自己的绳索。
两名男子一前一后挟持着她,将她带入幽僻的森林深处……
当蒙蔽双眼的黑布被揭去时,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破旧的小木屋里。屋内陈设简陋,上面还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样子很久没有人居住了。窗户紧锁,屋内昏暗,只有几道微弱的光束穿过窗户间的缝隙,从屋外溜进来,散在地上。女子使劲挣扎,却仍是难以挣脱。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大人,人已带到。”随后,屋门被推开,突然涌进来的金色光芒,直刺人双眼。从门外走进来一身披铠甲的中年军官。门又被合上,从门外投进来的光又被挡在了腐朽的木门外,屋内又重新昏暗下去。
“你们想干什么?!”她又挣扎了几下,但这都是徒劳的。“放开我!”她惊慌地看着来者,喊道。
那名军官看着她惊慌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子衿,我们已打探到你从小在龙且手下做事,并深得他的信任。多年随军,让你在营中拥有十分广的人脉,如果你想要打听一点消息,应该不成问题吧。放了你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为我汉军在楚军的细作,你意下如何?”
那淡如云烟的秀眉蹙得越发是紧了,她坚定地说道:“想让我背叛龙将军?!你们想都别想!”
见她不从,军官嘴角微微扬了扬,对门外说道:“把人带进来。”一声令下,有两名穿戴盔甲的汉兵押着一名士兵进入屋内。
“你看,他是谁?”
她见那士兵,顿时大惊失色。
那士兵一脸尘埃,没戴头盔,头发乱蓬蓬的,双手被绑束着,与女子对视良久,目瞪口呆。
“他违反军纪,按律当斩,但如果你答应为我军刺探军情,替他戴罪立功,我可以免除他的罪责。若是做得好,甚至还可以提拔他为什长,或者放他回家。”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那被绑束的青年士兵,眼睛里不知何时已泪水满盈。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从小木屋里出来,毫发无伤,面无表情,身后有两名士兵护送她出去。可当他们刚要走出森林,便被途径到此的一小只楚军发现。楚兵立刻警惕起来,横着长枪向他们这边来。情急之下,两名汉兵丢下她自顾逃命,女子则被楚军截住。
为首的楚将御马赶来,一头棕色长发在头顶挽起,并用翠绿色的虎形簪子束着,甚是好看。他见到她,清秀的脸上满是惊奇。
“是你?”
一日,龙且正与众兄弟议事,子衿入帐奉茶。谈话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注视着这位青衣女子。
子衿从托盘里取下茶杯,正要放在书案上,龙且用胳膊一碰,茶杯翻倒,热水直接倒在地图上,晕开了刚做好的记号。他顿时大发雷霆,当众怒斥道:“这点事都做不好!”
子衿立即跪倒在地,仰头不解地望着那双泛着怒火的红色眼眸良久,而后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一个可大可小的过失,竟招致了他的当众斥责,甚至还被罚去为士兵们洗衣服。在这寒冷的冬季,河水冰冷刺骨,那双如玉般的纤纤素手被冻得通红。依依得知子衿受罚,前去看自己的好姐妹,却被卫兵挡住不得近前,两人只得隔着交戟说话。
依依看着子衿通红的双手,心中不胜怜惜。她拉起子衿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看着她憔悴的面庞,不舍地说道:“你不过是洒了杯水,他怎么狠得下心让你做这样的活,这么冷的天。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都心疼。”
冻僵了的双手渐渐恢复了知觉,似有一股暖流从双手传来,让整颗心都因此温暖了许多。子衿浅浅一笑,道:“是我自己不好,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
依依正要开口,子衿微笑着摇摇头,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他的禁忌,你万万不可触碰,记住我的忠告。”
依依此刻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她睁大眼睛看着她,心中好奇:“他的禁忌?”
子衿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微笑,让依依一时难以捉摸。她默默地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子衿话里有话的样子,令依依更是不解。
苦战了三天三夜,战火终于暂时停歇,楚军正好得到机会回营修整。谁知,就在大家都筋疲力尽想要稍作休息时,汉军发起了一次猛烈的偷袭。箭雨从天空中顷刻而下,无数在战场上幸存下来的士兵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一切都来得太快,猝不及防......
混乱之下,龙且准备先将依依带到安全地方躲避,可走到一半,依依停住了脚步。
“还有子衿呢,我去救她。”说着,便转身要走。
汉军乘机而入,似要将楚军最后的一丝生机夺去。两军兵刃相接。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许你去!跟我走!”龙且说着,硬要拽着依依离开。
依依死命挣脱,“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去救她,你放开我。”
龙且依然紧抓不放。
“我就剩下她这么一个好姐妹,现在她身处险境,我不能见死不救!”
“这是命令!”龙且怒视她。
依依望着他,泪水夺眶而出。“子衿在你身边侍奉多年,对你素来言听计从。一个小姑娘把大好韶光都花在了你的身上,她对你的情意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吗?”许是因为心中焦急万分,她语速飞快。
龙且被她的话震住,手在不经意间微微松开。依依乘机挣脱,向子衿所在的储物间奔去。
一只手,惊慌失措地悬在半空。他惊慌地望着空空的手,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在刚才,从自己的掌中溜走。龙且连忙赶上去,在依依身后打掩护。
子衿从混乱中逃出,望见不远处正向自己奔来的依依,如同看见了希望一般。她举起手示意,高喊道:“依依,我在这里!”说着,向她奔去。
依依听见了她的呼唤,向那边赶去。龙且紧随其后,为她挡去了敌人的刀剑。
突然间,三人同时镇在那里,仿若是看见了什么一般,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恐,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