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红色战袍的青年身后,立着两名亭亭玉立的少女。帐前,束两发髻的布衣少女与她们对视良久。其一,梳一马尾,耳后两缕齐腰青丝垂于胸前,眉目清秀,一身橙红色衣裙,那颜色,如同朝霞一般。身侧一青衣女子,如瀑的黑发垂于身后,在发梢处轻束,桃红双唇微泯。
三人随在青年身后,进入帐内。
青年转过身,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位少女,嘴角微提:“我不在的这几日,”边说,边走到橙衣少女面前,看着她,“可有胡闹啊?”
“有我看着她,”青衣女子在一旁,嘴角绽开微笑,转头对青年用略带玩笑的口气说道,“自然不会出什么乱子。”
青年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这看似主仆之间的玩笑话,竟没想是在汇报工作。
青年的目光,随后落到了她们身后的那位布衣少女身上。少女腼腆的垂着头。“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苏知姑娘,被我救下,一路跟到这儿。”说话间,有些无奈,似是想起了之前的那段时光,但仍是面带着浅浅的笑意。“子衿,你去打点一下,以后她就交给你了,教教她军中的规矩。”
青衣女子看了眼苏知,简炼的回:“是。”
“没事,你们就先下去吧。”子衿携苏知退出,依依转身正要跟去,身后传来一声:“柳依依,你留下。”
依依转身,回到龙且面前,恭敬地问:“将军有何吩咐?”
龙且走近些:“转眼已过多日,你可是想通我在崖边对你说的话?”
依依垂着头思量了片刻,回道:“将军当日所言,点醒了我。这几日,我已想明白了:死很简单,活着却很难,有意义的活着,则是一种智慧;战场上的将士们愿意以命相搏,不是因为他们想死,而是敢死,因为他们的心中,有一种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他们,不惧死亡。”
青年点点头,露出神秘的微笑。
子衿带着苏知来到她和依依休息的帐内。“军营里艰苦,你就和我们挤挤吧。”说着便为苏知理出了铺子。苏知客气地道了声谢。
子衿转身告诉苏知下午有晚宴,到时希望她也来帮把手。苏知点头答应。
日头偏西,转眼申时将至,庆功宴即将开始。侍从们忙碌地张罗着。由于军中粮草有限,上将军下令,此次庆功宴一律从简。可这气派却毫不逊色。
子衿见依依从大帐外进来,便向她抱怨起来:“苏知那丫头跑哪去了。我这儿手忙脚乱,她倒是一下午连个人影都没有。”子衿两手叉腰,环视四周,淡烟似的双眉微皱,桃色小嘴轻轻嘟起,甚是可爱。
“你别急,我去找找。”依依说着,便出去了。
厨房里热热闹闹,侍从们进出频繁,脚步难停片刻。
苏知和另一些女子一起,张罗着饭菜,又特意为龙且开了小灶。
有人问她:“小知,你是不是喜欢龙将军啊?”
一旁有人接到:“唉,对哦,不然为什么对将军那么好……”
也许是无心之问,也许只是女子间相互的八卦,苏知却“噔”地红了脸:“不不不不是,将军救了苏知的命,苏知只是报恩罢了。”
对,她只是报恩罢了。苏知警告自己,别站错了位子。
“多嘴,”一青衣女子气呼呼地从外面进来,“大家忙里忙外,你们几个还有空在这儿说闲话。”见了苏知,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质问道:“苏知,你真的为将军开了小灶?”
“子衿姐姐,我……”苏知垂下了头,没再说下去。
子衿见苏知如此,苦口婆心地道出缘由:“上将军仁义,见将士们辛苦,与将士们同饮同食,各位将军以其为楷模,无一例外。除非有令,军中这小灶是开不得的。”
依依正巧经过,闻声而来,见眼前情形,连忙拉着子衿劝道:“子衿,算了,苏知初来乍到,不知军中规矩,也可原谅。”
子衿挣脱依依的手,说:“将军命我教她规矩,她犯了错,若是落人口实,说我这个做师傅的没教好,到时还以为是我们将军管教无方。现在我当着大家的面和她说明白,你们也都听清楚些。”
苏知着垂头,脸色难看。是啊,分明知道他不会允许自己开小灶,但她还是做了,一厢情愿。
等她们走远,之前那妇人便心中不平,小声道:“哼,不一样是下人,狐假虎威给谁看。”
另一人连忙小声劝着:“那子衿是龙将军身边的红人,我们可得罪不起。”
太阳像是劳作一天的农民疲倦了一般,渐渐向西垂去。阳光也没那么刺眼了,同东边暗自升起的弯月一样,柔和,可人。
大帐内,上将军坐于堂上,一女子侍奉在侧。那女子着紫裙红袍,青丝轻挽,金色发簪在烛光下熠熠闪光,貌若天仙,端庄华贵,展眉起笑颜间,足以倾国倾城。堂下,右手边坐一白发苍苍的老者,眉眼之中,有一种令人心生敬畏的神情。左边坐一红发将军,身披厚厚的战甲,望之徒生寒意。
众将士开怀畅饮之时,有一士兵前来报告:“章邯使者求见。”
项羽想来定是那章邯胆怯,便请使者进来。
果不其然,那使者提出想要订立和约,愿意降楚。
项羽怒火中烧,扬言要亲手杀死章邯,替叔父报仇。
“你疯了吗?”范增闻之,连忙起身,向项羽进言,“其遣使来降,而你欲杀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眼下,章邯已走投无路,而掌握有军二十万。章邯军乃吾敌人不假,其亦为值得尊重之对手。章邯,死士也。尔与其拼命,有几层胜算?且现我军中军粮日少,硬撑恐于我不利。你欲谁死?我?钟离昧?季布?龙且?使项将军活,亦不会与你。上将军,三思。”
项羽听他一席话,红了双眼,含着泪,同意接受章邯的投降。
夜幕降临,军中照旧点燃火盆里的木条,火光照亮了大营的夜空。
“苏知妹妹,今日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子衿她人不坏,只是当时事务繁忙,心中急躁,望你能理解。子衿随军多年,深知军中规矩,你同她学,会有很大长进。”依依拉着苏知的手,在床边坐下。
这时,子衿也回来了。依依立即叫住她。
苏知起身,来到子衿面前,垂下头:“子衿姐姐,苏知向你陪个不是。是苏知考虑不周,望姐姐宽恕。”
子衿看了眼依依,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扯了扯嘴角,对苏知说:“可别再犯。”
苏知点点头。
依依见此,拉着两人床边坐,握着苏知的手,道:“来,苏知妹妹,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我们龙将军的?”说着,一边右手挽起子衿的胳膊。
那一晚,三个乱世孤儿促膝长谈,结交为伴。而后来,依依每当想起那晚的事,都是心如刀绞,心痛落泪。
三日后,洹水南殷墟上,筑起高台。四周群山环绕,碧水如宽带缠绕其间。
一名持戟士卒拦住钟离昧:“那个就是章邯将军?”
一身穿黑色战袍的将军朝这边走来,左肩银色护甲远望似一猛虎,怒目圆睁。
钟离昧放眼望去,戏谑地称:“我若是他,则去死矣。”
钟离昧和季布上前,接过章邯和司马欣的配剑。章邯上前与项羽会,司马欣欲随,被钟离昧拦下。
项羽见章邯,请他入座。二人迎面而坐。
章邯见项羽气定神闲,心想:在秦廷之中,从来无人如此肯纡尊降贵,君臣之间毫无恩情可言,臣与臣之间更是勾心斗角,相互倾轧。他感慨道:“项羽将军与我,本是昔日仇敌,但今日得见将军,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可以此平和的心态,来对待我这个降将。”章邯此刻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他哭着向项羽倾诉赵高的种种行为。
项羽真诚地对他说:“你曾给我们制造巨大的麻烦,被我视为最大的敌人,但那是因为你指挥有方,因为你的勇气,同为将军的我非常的敬佩。以往我们是仇人,往后,我们便是自己人。”
章邯连忙俯身道谢:“自此以后,章邯愿听将军一切差遣。”
“别说差遣,你非我部将,我考虑再三,而这也是我与亚父共同的意思,我们希望对你以王相称。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雍王。”
章邯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确定此非自己做梦,犹豫再三,作揖回项羽:“章邯诚惶诚恐。王,不敢受。”
“我是楚怀王的上将军,无权随意做决定,但我会向他禀报,我相信,怀王会恩准的。雍王,我们应携手,共同推翻暴秦。身为雍王,你就待在我的大帐,指挥那二十万旧秦兵的任务,便交予上将军司马欣。”
接下来,楚军连克数城,捷报连连,可伤亡亦是不计其数。
一天,依依来到龙且帐内,在龙且面前,扑通一跪。
龙且见此,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