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与秦守军交战,屡占上风,秦军落荒而逃进城去,随即紧闭城门。深知穷寇莫追的楚军,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在离城五里外一处地势平坦的山谷间,安营扎寨,暂作休息,准备明日一早一举攻下。
营前的栅栏被搬开,伤员用担架抬着,或是被战友搀扶着,一批批地从战场上回伤兵营救治。哀嚎声、呻吟声不绝于耳,令人胆战心惊。他们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飞溅出的血液将他们变得面目全非,难以辨其样貌。
依依就这样看着,心中起了个奇怪的想法:若是这些伤兵中混入敌人,可就不好了。她转过身,自嘲自己怎会有这种想法,定是那些狗血剧情看多了。
忽然,有人高喊:“有敌人……”还没等他说完,便是背后一刀,颓然仆地。
真没想到,这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竟真实的上演了。
混进来的敌方士兵与涌出城的秦军里应外合,杀了个回马枪,让刚刚歇脚的楚军猝不及防。楚军连忙奋起反击。场面一度混乱。混入的秦兵穿着楚军的铠甲,根本分不清面前是敌是友,只要稍有犹豫,便命丧于长矛尖刀之下。
依依赶忙找地方躲闪。
一名士兵倒在依依面前,手中的长剑滑到依依脚边,剑刃上沾满了血迹。依依立即拿起剑防身。见一秦军细作向她挥剑而来,依依一剑击中要害,将其刺死。血液飞溅到她脸上。
这一剑,似激发了她身上的某种力量一般。她抹去脸上的血液,握紧剑柄,大步向前,不再躲藏,像一个战士,投入战斗。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然失控,竟似乎不是她自己。
许是出自人在危险面前的本能罢。
混战中,一青年头戴银盔,额前有一凸起的龙头图案,上附一对金色龙角,飞扬的白毛已为溅起的鲜血所染。青年一身戎装,手持长枪,与敌军厮杀,英勇无畏,肃杀之气令人胆寒。
一名秦兵正要从一侧向他发起偷袭,依依见状,立即上去,一剑毙命。
青年也意识到了身边的异样,一把抓住依依。“你竟然会武功?”还没等依依开口,又是一秦兵挥剑砍来。两人一闪,秦兵扑空,接下来,就是长枪穿心而过。青年取回长枪,对依依吩咐:“快带子衿她们和伤员撤离。快!”他望着依依,银盔下的红瞳,犀利得透着令人胆战的寒意。
依依有些犹豫。但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神圣不可忤逆。军令如山。依依双眉紧皱,随即应了声“是”,正要转身离去,手腕又被拉住。
“自己小心。”青年眼神里流露着不可言说的情感。
“嗯。”依依点头示意,抿了抿嘴。
子衿和苏知躲在屏风后。两个弱女子面对如此混战场景,躲,恐怕是唯一的办法。死亡的恐惧,将苏知再次带回了那日的血溅木门。她蜷缩在角落,浑身发颤,忍不住呜咽。
“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子衿将苏知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突然,有脚步声从帐外进来。许是听见了方才的声响,径直走向屏风。苏知将呜咽之声吞了下去,子衿死命捂着她的嘴,自己也紧闭双唇,一面流泪。
没有脚步声。
屏风后,两少女紧闭双眼,皱紧了眉,屏住呼吸。生死一线。
突然,一声尖叫,血溅屏风。
“终于找到你们了。”依依走到屏风后,见她们心中一喜,“快跟我走。”说着,便掩护着她俩,同撤离伤员的队伍一起,逃进山林。
眼下暂时安全了,可山谷里,楚军依旧与秦军周旋不已。山谷间,厮杀声像是被无限放大一般,响彻云霄。
“子衿,你留在这儿,我去帮忙。”依依实在放心不下,按剑而起。
子衿想抓她的手,却抓了个空。
“依依……”
不顾子衿怎么唤她,依依头也不回地赶了回去。
此时,秦军支援部队已到,之前的偷袭挫伤楚军元气。一时间,相持不下。
红袍青年的四肢、腰部、脖颈,被一群秦兵用长枪死死锁住,犹如困兽,难以挣脱。橙衣少女持长剑及时赶到,撕开一道口子。青年顺势发力,破了此阵。
两人背靠背,环视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秦兵,眼神里流露出尖锐的肃杀之意,似可以刺穿一切,令人望而生畏。锋利的长剑和枪头上淌着血,滴滴往下淌,在地上绽开红莲。
依依喘着,向青年汇报:“将军,他们已安全转移。”
“那你又为何要回来?”
“依依愿与将军并肩作战。”语气坚定,不解思索。她喘口气,再用玩笑的口气道:“如果你死了,苏知找谁报恩?”嘴角微微扬起。
青年顿了顿,道:“好,我们一起冲出去。”说着,翻转枪头,随即一道银光闪过,二人合力,向包围他们的秦兵发起了一次猛烈地进攻。
一轮过后,依依顿时眼前晕眩,人有些立不住。这时,恰被身边的龙且拉住。
“你没事吧?”
刀光剑影,与人并肩,拼死一搏,这一幕,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哥哥……”声音虚无缥缈,散在带着血腥味的空气里。
“依依,”龙且扶着她,喊她,“你没事吧?”
依依缓了缓神,摇头回:“没事。”
楚军很快重整士气,一鼓作气,攻占城池。
太尉府中,橙衣少女捧着药盘进屋,将盘子放在榻边的小案上。青年战甲未解,坐于榻上,右脚搁在榻上,右臂倚在右膝上,显得霸气十足。见她,用略带自嘲的口吻,轻声说道:“你在我帐下做事,我竟从不知道你会功夫。”
依依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本和其他女眷一样,面对野蛮的屠戮,唯有躲藏自保,今日却提剑而起,丝毫没有畏惧。
可能是被坏境感染了吧。
那一刻,她下意识地躲闪他的眼睛。依依突然紧张起来。眼神扫过,才发现青年左臂已被利器划伤,鲜血从伤口渗出。
“你受伤了!”少女圆睁着眼,盯着他,神色慌张。
“此点小伤,何足挂齿。”青年只是略略地瞟了一眼伤口。的确,血战沙场之人,刀伤剑伤已是寻常。
“我先帮你清创包扎。”
青年扯了扯嘴角,看着她。
指挥帐中,橙衣少女垂头跪于堂下。青年一身戎装,立于案前,双手背在身后,红袍飘扬。案桌上,平摊一张作战地图,旁边静置一顶银盔,上附一对金色龙角。
少女依然垂着头,说:“近几日战事频频,伤兵营里人手不足,依依恳请将军恩准,让我去伤兵营照顾伤员。”
青年俯视着跪在面前的少女,沉思良久,道:“若你心意已决,我亦不好阻拦。”说着,转过身去,双手撑在桌上,继续垂头看图。
“谢将军成全。”少女一拜,如墨般的黑发从身后滑至双肩。
青年默默许久,又轻声道:“何时想回来了,便回来。”
晨光微熹,新的一天又开始。
距那次秦兵偷袭,转眼已过数日,可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有了上次的教训,士兵进出大营查得越发严格。
一只小部队外出查看地形,不慎中了埋伏,伤亡惨重,侥幸生还的,亦伤得不轻。
依依在桌前研磨药粉。
一名士兵搀着伤员进来。鲜血从伤员的额头流下,看样子是遭受过重击,已奄奄一息。送他来的士兵身上,也有被利器划伤的伤口,银色的战甲上染着赤色血迹。依依见有伤员进帐,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和另一女子迎上去,让伤员在草席上躺下。军医也赶了过来,检查他的伤势。
那士兵见战友已得到救治,瘫坐在地,摘下头盔,倚墙喘气。依依取来盆水和药酒,为他清创,敷药。
“可能有些疼,忍着点儿。”依依边说,边用纱布为他包扎伤口。
“多谢姑娘。”那人嘴角微微上扬,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紧锁的眉头。
“你叫什么?”依依随口问了句。
士兵朝她作了揖,回:“在下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