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全军开拔,刘备乘坐的车辇行进在中间,诸葛亮和阿Q骑马紧随其后。“逃命还这么悠哉游哉的,老板架子十足。”阿Q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前车,诸葛亮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当队伍走到城门时,全城的人都围了上来,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高呼着:刘皇叔,带我们一起走吧!
“携民渡江”,这一幕历来被阿Q看作是刘备最虚伪的表现,尽管也有人说这是刘备政治生涯中最光辉的一笔,但在阿Q看来,未免有太浓厚的做戏成分。结果刘备力排众议,带着新野全城百姓开始了缓慢的大撤退。看着漫长的队伍行进的像蜗牛一样缓慢,阿Q心急如焚,他想向诸葛亮建议让刘琦来接应,但想想还是算了,剧本早已写好,用得着他多此一举吗?这时诸葛亮看出了阿Q有心事,便问他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多百姓一起走,这秀也做得太过了吧,是逃命重要还是仁义重要?”
“百姓的命更重要!”诸葛亮生气的大声说道,“你说不想看到尸骨成山,血流成河,但在危难关头你却要抛弃百姓,于心何忍?再者,历经数十年战乱,国之人口十不存三,带上百姓就等于带着生力军,君者,以民为本,你为何就不理解主公的一片良苦用心呢?”
又是一番深刻的教训,诸葛亮的深明大义让阿Q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的出现完全是多余的,恨不得马上退出,他就不用看诸葛亮和刘备那恶心而又真实的惺惺相惜、惺惺作态了。可是这天下兵荒马乱,又能往哪儿去呢?接下来的行军路上,阿Q彻底沉默了,他完全变成了观众。曹操的铁骑追杀没那么凶险,赵云救阿斗也没那么惊心动魄,刘备也没有把阿斗摔傻,只有刘琦派来水军接应时,阿Q才有了一点要回家的感觉,但也只是一晃而过,直到最后在江夏安顿下来,一切都像是那个书呆子在读历史,看小说,而且全是熟悉的调子,平淡无奇。这让阿Q更加想念现代社会,每天晚上他都希望那个神秘的漩涡会再次打开,可是第二天他就把一切都抛到脑后了,继续看戏,当吃瓜群众。
“真是太讽刺了,当我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以后,我才发现生活在这里和生活在1800年后完全一样。这里一样有星可追,有戏可看,有怒可发,有瓜可吃。而且丝毫不会因为这里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就不允许我鄙视谁。我好像活得更加肆无忌惮了,这不正合我的性格吗?带着剧本生活,知道每一天的大纲,明天又会发生哪些生动的情节呢?”睡觉之前,他在日记本上写下这些豁然开朗的话。
毫无悬念,曹操兵不血刃拿下荆州,刘琮率领文武百官以及荆襄水陆三军十余万投降了名义上的朝廷。至此,曹操的势力达到了巅峰,整个北方地区都落入了曹操的归囊之中,曹操离他一匡天下的齐桓晋文之功只差最后一步。
但是对于刘备集团来说,退居江夏只是权宜之计,他们最终的出路只能是联合江东,所以在撤退到江夏的第二天,诸葛亮就计划和江东取得联系。无独有偶,孙权也派赞军校尉鲁肃来打探曹军的情况,三国史上另一位重量级人物登场了。双方经过短暂的磋商,在联合抗曹的大局上达成一致,随即鲁肃请诸葛亮与他一同过江觐见孙权,商讨具体的作战方略,这也就意味着另一场好戏,“舌战群儒”要开场了。
阿Q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躲在网络后面逞口舌之快的喷子和键盘侠,在他眼里这些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人人得尔诛之。他就曾多次在网上和那些喷子舌战,骂的歇斯底里。现在,面对着历史上最最著名的一场喷子碾压战,他岂能错过。阿Q激动的请求诸葛亮一定要带上他去,诸葛亮同意了。
在东吴的朝堂之上,才华倾世的诸葛亮纵横捭阖、口若悬河,辩的张昭、顾雍等东吴一班文武哑口无言。阿Q更是听的如痴如醉,不断站起来拍手叫好,但由于双方的辩论太过激烈,他的起哄被淹没在了飞沫横喷之中,可他丝毫不在意,反而听的愈加起劲,甚至在高潮时挽起了袖子准备赤膊上阵!阿Q对他偶像的崇拜达到了极点,他恨不得把诸葛亮拉回现代,开个品评历史的公众号,粉丝随便过千万,“真是太过瘾了,这些喷子真他妈有才!”
诸葛亮华彩万丈的表演不光博尽了众人的眼球,更引起了孙权的重视。最后在和孙权的一番较量与博弈中,诸葛亮清晰的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和曹军必败的原因,让孙权坚定了拼死一战的决心,成功促成了孙刘联盟,至此,南方对抗北方的战略格局初步形成。
但是,任何联盟的维系靠的都是短暂的眼前利益,一旦一方的目的达到了,联盟就会出现裂隙,甚至反目成仇。就在孙刘联合抗曹的大戏如火如荼的展开时,年少老成的江东少主孙权已经在考虑打败曹操之后可能出现的变局了。
舌战群儒的当夜,孙权密招鲁肃前来议事。
“子敬,现在大局已定,和你七年之前所料一样,我们与曹操必有一场恶战,孔明已经替我们谋划好了一切,就等着你和公瑾痛击曹军,一展我江东健儿风采了!”
“主公所言极是,但是主公的眼神之中似乎还有些许顾虑。”
“岂止是顾虑,我所虑者有如骨鲠在喉。”
“那就请主公一吐为快。”
孙权停顿了片刻,说出了他的担忧。
“刘备名义上与我们联合,可实际上却是我们在危难之时救他。以我们自身的实力和目前的形势,破曹只是时间问题,用不着诸葛亮指手画脚,但是我们现在却不得不分一杯羹给刘备。我之所以让你过江请诸葛亮前来,只是想借助刘备皇叔的头衔来招揽人心,让天下人知道我们是正义之师。可是这战端一但开启,局势就不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刘备肯定会趁机抢占地盘,大捞一笔,等曹军退后,我们就要面对羽翼渐丰的刘备。”
“主公深谋远虑,真乃我江东之福啊!”鲁肃掩盖不住对年轻对孙权的惊叹和赞美之情。
“不知主公还记得七年前我们的那番讨论吗?”
“当然记得,‘大汉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这是当时你对我说的,至今犹在耳畔。”
“主公还能记得,在下甚为感动。大汉不可复兴,但刘备和诸葛亮却打着兴复汉室的旗号自欺欺人、蛊惑人心,所以最终他们必败无疑。曹操不可卒除,那就让他存在的有价值,刘备势力的扩张难道只是单单威胁我江东吗?曹操更会寝食难安,因为刘备做梦都想直捣许昌,救出天子。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动声色的大做文章呢?”
鲁肃凑到孙权的耳边密语一番,慢慢地,孙权的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
就在这对江东君臣密谋的同时,意犹未尽的阿Q也兴奋的邀请诸葛亮一起喝一杯,但是诸葛亮却拒绝了,这让阿Q有些失望。
“今天你出尽了风头,庆祝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上次在博望坡大败曹军之后你不是也一样举杯畅饮吗?”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上次曹军大败,损兵折将,但此次仅是口舌为能,有何值得炫耀,我们同曹操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再者,我们现在客居江东,凡事都应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切不可恃才傲物。我们今天的举动已有喧宾夺主之嫌,以后和江东群贤相处时一定要克制,须谨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诸葛亮对阿Q的话不以为然,继续批阅着前方传来的军报。被冷落的阿Q又开始了阿氏反思,他已经身处严重的战争环境,却还在吃瓜,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在几次三番的被诸葛亮的雄辩折服(实际上是无意识的羞辱)后,阿Q能做的只剩下像个书童一样给他的偶像端茶倒水,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虽然“窃·格瓦拉”的名言:“打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是不可能打工的。”曾经也是他身体力行的座右铭,但是现在替他的偶像打工却成了无奈且唯一的选择。
经过了几个月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的战争准备之后,中古代史上一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赤壁之战”即将拉开序幕。但是对阿Q来说,这场旷世之战带给他的却是英雄迟暮的凄凉。因为他知道赤壁之战后,诸葛亮暂时性的被刘备“雪藏”了起来,直到白帝城托孤之前,他的偶像都没有多少太精彩的戏码了。他不免为这样一位旷世奇才不能在惊心动魄、错综复杂的荆州、益州、汉中之战中大显身手而惋惜。
可是他的思维就是灵活,“如果他被冷落,他不是又可以像以前在隆中那样吟风弄月、抱膝长啸了吗?诸葛塞翁失马,焉知非我之福。我们又可以纵论古今,品评历史、把酒言欢了。”想到这里,阿Q高兴的跳了起来,他马上去找诸葛亮。但当他们面对面的坐下来时,阿Q再次沉默了。
阿Q看着他的偶像,欲言又止,“我……”
“今夜月明星朗,我们一起去后园赏月饮酒可好?”不等他开口,诸葛亮便邀请他。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即将成为一颗弃子的失落和辛酸,反而春风满面,兴致盎然。
“大战一触即发,你反倒来了兴趣。”
“你我有幸遭遇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战,万里长江烟波汹涌,能够坐看曹贼狼狈北逃,岂不快哉!”说着,他拉着阿Q的手来到后花园,那里早已备好一席酒。面对着眼前的美酒佳肴,阿Q没有一点胃口,看着诸葛亮为他斟酒的喜悦之情,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更不忍心把真相告诉他。
“来,干!”诸葛亮一副如释重负的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表情轻松而愉快。阿Q看着杯中的酒却无心下咽,当他勉强喝下去时,那玉液琼浆竟也变的苦涩了。
“我的出现是不是多余的?我就像个喜欢八卦的算命先生。自从我来之后,我们好像都变成了演员,每天按照设计好的剧情往下演,往下生活,我们都变成了提线木偶,这样的生活太无趣了。”阿Q用充满歉意的独白向诸葛亮暗示着。
“此言差矣,既然天命早已注定,那么知与不知又有何异。谚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之成败不在你我,既如此,何不随心所欲、随遇而安。况且你已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便也省去许多烦恼之事,如同一件玉雕大体已经成型,只需在细处琢磨,无需费力,但趣味无穷,何乐而不为呢?”
诸葛亮与他的心有灵犀让阿Q感动的不知说什么。他超然世外的高瞻远瞩衬托出了与他的年轻不相符合的仙风道骨,再次深深的倾倒了阿Q的心,一切语言和行动都在这恬淡高远的境界面前黯然失色。他原本想用来安慰诸葛亮的那些话变得拙劣不堪。伴随着一杯酒,他把这些全都咽了下去,只剩下对偶像淳朴的倾慕。
就在他们推杯换盏的同时,黄盖的诈降书已经送到曹操手上,曹操被强大的军事实力和一系列轻而易举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打开水寨迎接吴军。一夜东风起,周瑜在谈笑间指挥若定,曹操八十三万大军顷刻灰飞烟灭。赤壁江面上,曹军凄厉的人喊马嘶远在十余里外都能听到,趁着酒兴诸葛亮抚琴为乐,阿Q也饶有兴致的吟起了“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诸葛亮误以为这首风格新颖的词作是阿Q的即兴发挥,对他更是刮目相看。一时间琴声,宋词,风声,哀嚎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古今合璧的悲壮交响曲。如果苏东坡泉下有知,也会为他的大作能够成为一世豪杰现场吟唱的配音而自豪把。
但是,这恢弘与豪迈却是用血与火换来的!